書:《 轉機 》文章




*~~ 蕭 鈴 珍 ~~*
國外領隊的她,有著敏銳的觀察力,更有對人類的關懷。
視工作為娛樂的她,帶給別人快樂的同時,也讓自己的生命有所斬獲。
東海大學社會系畢業的她,時常應邀演講:
「人際溝通」、「社會趨勢」、「時間管理」、「國際禮儀」…。
住在終年常綠的南投,她的心中也有一片生意盎然的園地。





**從異鄉到故鄉**
打了領帶的海灘

海是不受束縛的,海灘也不願打領帶,
然,悠閒的人生態度,
對某些人來說,是生命的一種浪費。


馬爾地夫
     看到李先生穿著西裝,「李太太」撐著洋傘、著短裙,滿戴金鍊鑽戒來到碼頭。說實話,我有點氣餒。
    前一天,在新加坡機場,利用轉機的時間,集合16位團員,再度介紹馬爾地夫,強調我們這次的休閒團,要放鬆心情,穿著要輕便、不用拘束……,他倆大概都沒聽進去吧!
    到篤信回教、人口集中的首都馬列,雖然穿著不能太暴露,但赴盛宴的裝扮,好像也有點奇怪!
  「我們出國習慣穿這樣!」
    他們既無意回房換衣服,大家便陸續上船,到馬列前,我們先繞到機場坐直升機。
    從空中向下望,馬爾地夫群實在美得令人不忍眨眼;有人說它像是一串項鍊的珍珠顆顆散落在印度洋,美麗耀眼;也有人說它猶如漂浮在星空中的幽浮,閃閃發光;而群島正如她的梵名「花環」一樣,像一朵朵的花在透明清澈的海洋上展現它的艷麗。綠樹紅屋頂的島,白色的沙灘,淺藍的海水環繞,愈遠愈深藍,誰說「藍色是憂鬱」?這裡的藍色,讓我們的心情多麼開朗!
首都馬列
馬列的面積只有2.5平方公里,紀念品店的大男孩,在我們剛下船便一路跟,自願充當我們的英語導遊,一行人很快地逛遍政府辦公的地方、清真寺、魚市場,經過男孩的店時,大夥也就不好意思不進去參觀了。
有趣的是,大家在選購時,有二、三個大男生一直在旁邊說服我們到別家看,嬉皮笑臉地賴著不走,原來他們是別家的銷售員,拉客人拉到他人的地盤,而這老板竟也不生氣,也不趕,甚至有時還跟他們聊二句,呵!真不懂他們的民族性。
在免稅店裡,「李太太」選了一打香水及口紅,要我幫她算多少錢,我告訴她:「這些香水味道很強,妳可以換一些淡點的。」
「那才好啊!我最喜歡強烈的,香香的味道。」聽她這麼說,我知道她又沒注意我曾說過的:馬國女人用的香水味道特別濃,是因為她們的體味,想用強烈的味道蓋過!
回到我們的島嶼飯店KURUMBA,還在午餐時間12301430內,自由的吃飯時段,自由的午後,有幾位團友竟像放了學的孩子一樣跳回房。
打開房門,白色的床單上用小花拼成了美麗的圖形,同房的女孩驚喜地說:「怎麼連打掃房間的人都如此詩情畫意啊!」
傍晚,約了團員們到西邊海岸浮潛,我注意到李先生夫婦沒來。
離岸200公尺,水深才及腰,斜陽下,海水清徹湛藍,珊瑚礁展現瑰麗的儀態,各種不同顏色的熱帶魚就在身旁穿梭,似乎在挑戰你的泳技,不會游泳的人也看呆了,手上的麵包被魚兒啣走了都不自知!
    許是海域太美了,在馬爾地夫的第三天,大夥都不想去列島遊了,只想痛快地享受這一切。
    有人跳整晚的Disco,在室外吧台喝酒聽演奏、吹海風,白天則睡大覺。
    有人天未亮便起來晨跑,用20分鐘把島繞一圈。
    有人到健身房,用汗水來洗澡。
    有人在海邊玩排球、擲飛盤。
    有人在樹蔭下看海、看書、打瞌睡。
    而愛浮潛的人,在島上則看不到蹤影了。
    李先生夫婦穿著整齊,坐在房前的屋簷下,過去邀他們玩水,李先生卻說:
   「我怕水,不敢下海;她怕曬黑,不敢出去。」
   「李太太」吐了一口煙,口氣不太友善:
   「喂!領隊,怎麼不多排些活動,花錢沒關係啊!」
   「傍晚我們出海去釣魚!」
   「那,明天呢?有沒有地方買東西?」她追問著。
   「有興趣的人可做列島遊,到別的島去參觀、玩水。」我趕快提出建議。
   「又是水、又是島啊!我快受不了了。」
    聽了「李太太」如此說,李先生也接著說:
    「我也是,晚上沒特別秀可看,也搭不到牌友,吃的東西又不好,關在島上,又不能出去,X X的!花錢來找罪受。」李先生向地上吐了一口檳榔。
    沒想到他的檳榔還未吃完,有些上了癮的檳榔族,出國由台灣帶很多包,一到飯店放置冰箱,便不怕斷糧了。有人更甚,把原料帶著,乾脆每天自製,這樣才安心,不知他是那一種?
    「出國前你沒參加說明會嗎?」我輕聲問著。
    「我經常出國玩,還需要參加什麼說明會!
     聽到李先生這麼說,我心中暗罵這招攬的人真沒職業道德,只顧把客人推出去,也沒考慮客人適不適合。旅客迷迷糊糊來到這裡受罪,領隊也輕鬆不起來!
在馬爾地夫還得待二天二夜,原本心情開朗的我,如今胸口也覺得壓迫,既無法帶動他們下水,他們也不願到處活動,只有數度來聽他們發牢騷、抱怨了。巳經習慣忙碌生活、複雜人際關係的人,突然空白下來的時、空間,對他們卻是一種不耐,悠閒的人生態度對他們而言,是一種生命的浪費吧!
花團錦簇
    腳步沈重地走回房,見到房門沒有關,一進門,一個皮膚黝黑、眼睛大大的男孩,左手拿著大束的繡球花,右手摘下一小朵、一小朵在剛整理好的白床單上創作,一幅用花排列成的圖案馬上要完成,看到我進來,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同房的女團友,雙手抱著腳坐在化粧台的椅子上,愣愣地看著那些花,我叫了她一聲,她才幽幽地說:
    「沒想到,每天這些美麗的圖案,會是這樣的大男生做的!」
  我看她晚上會更加不忍拉起白床單睡覺了。不知她的夢裡有無花團錦簇?
  「終於要離開這鬼地方了!」當別人還依依不捨地在碼頭丟麵包餵魚時,李先生卻如此說著。
  最後一個上船的團友,大聲地說著:
  我一定要再來,暑假,我要帶著太太,小孩來多住幾天,太美了,這個地方。」
  李太太不解地瞪了他一眼,轉頭催我快開船。

新加坡
  當飛機降落在新加坡,坐上遊覽車,便展開一站一站的觀光及Shoppiog,李先生夫婦一掃多日的陰霾,神采飛揚,如魚得水地到處購物、照相,我鬆了一口氣,自動地過去,想幫他倆拍照,他們卻堅決婉拒合照,是不是照片洗出來會有困擾,我猜測著。
  學美術的一位團員,不願下車,他摸著額頭說:
  「由馬爾地夫直接來此,一下子沒法適應,這麼人工的地方。可憐的植物在這裡,連姿勢怎麼生長,政府都要調整、干涉!」
  嚐過自由的人,與無邪的天然深刻擁抱過的人,回到被人類自己製作的囹圄裡,呼吸真的覺得有點困難,而新加坡則是一直在填海!
  這一站珠寶店實在等得過久,團員開始不耐煩,一催再催,李先生夫婦好不容易上了車,我看到「李太太」臉上露出光采,手摸著那花了20多萬剛買的鑽戒,高興地說著:「嗯!這才像是出國旅遊!」
          
  
螞蟻的天空
舊人類與新人類合團到普吉島,
展開一場不同的旅途!
                
抗議
  他們四個年輕人在車子後座大叫大鬧,身為隊的我不得已再次拿起麥克風:
「由小桂林到普吉市區,還有一個多小時,讓導遊放點輕音樂,請大家休息一下!」在回教村吃完午餐,乘了約30分鐘的船程出來,窗外的陽光炙熱,坐在冷氣遊覽車舒適的沙發上,習慣午睡的台灣旅客,此時正是最適合養神的時刻!
  尤其閉著眼,回味剛遊畢泰國南部的攀牙灣,也是種享受。
早上18個人坐著香蕉船,在佈滿紅樹林、蜿蜓曲折的熱帶水道中穿梭,置身在深邃的原始林中,彷彿鱷魚就躲在某一處,饑腸轆轆地準備隨時要向你突襲。
  出了海,豁然開朗,大家才鬆了一口氣。海面上,一座座的奇石秀峰,在波光之下,猶如在人間仙境,而白菜如鐵釘般地屹立著,更讓人有007龐德的戲劇感。
  立在海中間,用木條搭建的回教村,在泰國這個佛教國家裡,又是另一種迥異的風情。150多年前,受政治迫害的馬來人,逃到此地,遺世獨立地面對大海求生存,阿拉在當時必定提供了相當大的精神支柱吧!只是他們絕沒想到一個半世紀後,這兒竟成為觀光客最愛的海鮮餐廳!
  宜人的景色,對心靈的確是種洗濯,浮躁的心也會平和起來。
   「應該安靜下來了吧!」我暗忖著,沒想到,音樂響起,他們四人居然跟著音樂「嚷」起來。知道他們故意搗蛋,轉過頭,看到前面10多位歐里桑、歐巴桑大都閉目在休息,坐在我後座的林先生把頭往前靠,低聲地說:
  「這幾個年輕人在抗議,由水上人家回程的船,應輪到他們坐前面,可是陳太太怕暈船,先坐上了。唉!20多歲的人也跟65歲的人計較,真是的!」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注視著這幾個年輕人,把食指放在嘴上,希望他們能尊重別人,四個人卻仍視若無睹,繼續大聲嬉鬧著。
  愈來愈不像話了,為了更多人的權益,不能讓這二男二女影響整團安寧,我只有走到車後,懇求地說:「拜託!你們讓這些老年人睡一下嘛!他們很早起的!」
  幸好他們還算尊重我這個領隊,這時才為這些老團員們爭到片刻的安靜。
   回到座位,疲倦被此一事件一掃而光,睜大著眼睛望著著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的橡膠園,覺得很痛心,不知道敬老尊賢的教誨是不是離我們很遠了?
  在泰國,16位最有錢的人中,普吉島便擁有6位,而炎黃子孫在富翁人口中,又佔了大多數;第三代移民的華裔,在這純樸的島嶼生長,會產生怎麼樣的個性?在這麼多外來虛榮的衝擊下,又會怎麼樣地變化?劇變的時代,中國的禮教有沒有留一些在此地?

兩代媳婦
  在海灘邊的飯店,我把各人都安頓好了,回到房間,才推開門,電話便響起來:
「領隊啊!半小時後來我們房裡泡茶,一定要來喔!」
  55歲的林姓夫婦待人熱誠,在車上一會兒遞酸梅,一會兒遞糖果給大家吃,晚上又要泡茶連絡大家感情。
  我帶著餅乾過去的時候,小沙發桌上已放著瓜子、肉乾、茶杯等,雙人的套房也坐了好些人。
  「可以到咖啡廳聽演奏啊!那裡氣氛很好!如果需要,我幫你們點飲料。」
  教客人消費與如何玩是領隊的責任之一,我好意地建議著。
  「在房裡比較自由,愛怎麼樣便怎樣,妳看,我把茶具都帶來了,況且在這兒又不用多花錢。」
  林先生遞過來一杯老人茶。
  「就是嘛!看那些年輕人花錢,我實在看不慣。在芭達雅時,水上摩托車、拖曳傘、射擊,每樣他們都玩好幾次,不少錢呢!在曼谷時,那兩位女孩也買了好幾顆寶石,喔!她們家裡一定很有錢。」
  陳太太沒有怪車上吵鬧的事,偏偏注意到她們的消費。
  林先生接下她的話:
  「妳沒看到在回教村吃飯,他們另外買的龍蝦、大紅蟳,那種錢保證妳捨不得花。」
  「唉!時代真的不一樣了,不僅花錢,做人也是不一樣了。以前我們做別人的媳婦,什麼也得做,想說有一天熬成婆,也有人替我們做。但是,現在的媳婦不對你大聲回話就算不錯了。人家教育受得高,那敢期待她做什麼,我以前做婆婆的媳婦,現在是媳婦的媳婦,做了『兩代媳婦』!」
  陳太太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
  林先生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所以呀!我邀你出來玩是對的,錢是你們夫妻賺的,自己要會花,不要只想著要留給兒子。」
  「出來玩比工作更辛苦哩!我每天賣菜、做家務、帶小孩,時間反而好過!」
  我望著這個勞苦大半輩子的女人,工作已是她生活的全部,遊樂恐怕已難激起她享受的心境了,她們那一代是劇變時代的犧牲者,一時,我竟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
     

新人類
  大廳的音樂正悠揚,我到櫃台交待一些事。
  「領隊,過來一起吃東西、唱歌啊!」
  咖啡廳那邊四個年輕的團員大叫我過去。
  我望著桌上滿滿一桌的菜,有蒸魚、肉、青菜。
  「哇!晚飯才吃過不久,你們又餓了啊?」
  出來玩,就是要這樣,誰像那一群老古板,花錢捨不得的樣子,真受不了。」較矮的男孩批評著其他團員。
  「拜託,請你們也禮讓一點,那位陳太太會暈船,年紀也較大,幹嘛跟她們爭?」仗著年紀比他們大上十歲,其中一個談起來還是我的學弟,藉機對他們說一些道理。
  「其實我們不是真的要跟他們爭,只是看不慣他們那麼節儉、那麼嚴肅,故意示威、示威。」長髮的女孩說著。
  另一位接下去:
  「跟這些年齡不相當的人合團,感覺很難玩得盡性。」
  「目前台灣的旅遊團,要做到年齡區隔還很難,多半是套裝行程。如果自己組團,自己設行程,團費要高許多。其實從年長的人身上可以學到很多人生經歷的。」我企圖拉近兩者距離,長髮女孩卻不耐地說:
  「哼!我才懶得跟他們聊,一定跟我媽媽一樣嘮叨。」
  「好了!早點回房睡,明天去P.P.島,715分吃早餐,8點出發,不要又遲到了。對了!明天清晨要不要去海灘晨跑?」
  「不要!不要!」他們異口同聲說著:
  「早餐也不要等我們,待會兒我們還要出去唱卡拉OK,今晚不知要瘋到幾點才睡!」
         
P.P.
  電話已經催了兩次,兩位女孩不吃早餐也罷,出發的時間已到,至少要趕上車吧!以為坐在車上等的團員會不耐煩,沒想到竟有人說:
  「女孩子要化粧,總是比較慢,再等一下沒關係。」
  早上約好5點半帶團員去沙灘晨跑,竟有人5點鐘便在大廳等待,讓我更覺不好意思。
  趕到碼頭的時候,幸好到P..島的客船還沒開,一個半小時的航程,我們先參觀了燕窩洞。
  有一位當地的年輕小伙子,特別為我們表演採燕窩,他像猴子般,快速地爬上約五樓高的高架竹棚上,大家為他捏把冷汗,等他全身是汗的下來,手中夾子內有不易得到的燕窩。那時我們終於知道,燕窩那麼貴,是有它的道理的,那是用人命及燕子嘔心瀝血結晶換來的。
  由渡輪換乘玻璃船,看到海域下的珊瑚礁,熱帶魚穿梭其間,湛藍的海水,神秘的海底世界;身著泳裝的遊客,已迫不及待地想去浮潛了。
  泰國將此地的珊瑚列為國寶,不准攜出;甚至連海灘拾撿貝殼,數目到了百粒以上便不得帶出境。
  艷陽天下,P..島潔白的沙灘,弄潮的人們盡情嬉戲,我注意到大多是東方面孔,記得4年前帶團來此,整個島的遊客都是歐美人,裸露的烤「白帶魚」到處可見,唯一穿著整齊的我們,反倒像是一群怪物了。如今,此島已被台灣遊客佔據,被「觀光」的歐美人,可能已另外找新的據點去了。
  樹蔭下的躺椅租金一把30元,力邀一群坐在飯桌旁聊天的歐巴桑們來玩水,或者躺下來悠閒悠閒也好。
  「不用,不用,我們大家在這裡談話,風吹得很涼,就已經很好了,妳去玩啊!」是不是年輕的時候沒有學會玩的功夫,中、老年時便較難挑起興趣了呢?我也只好打消教他們戲水的念頭。
  四位年輕人換好泳裝,在躺椅旁往自己的身上猛擦東西。
  「你們在擦什麼呀?」我看他們擦的不是防曬的白色乳液,是膚色面霜的樣子。
  「這是防曬霜,擦了才不會曬黑。」
  「你們敷那麼厚,不是很貴嗎?」
  「等一下上來,還要再擦,沒辦法,愛漂亮,又愛玩,只有多花錢了。」長髮女孩聳聳肩回答著。
  錢可以買得到漂亮,這是富有人家的權利吧!我想。

螞蟻與蟋蟀     
  在普吉機場的免稅店,陳太太問我要買那一種酒回家,我反問她:
  「是買給誰喝的?」
  「人家告訴我,晚上睡覺前喝點酒,對血液循環很好。」
  記得林先生曾告訴我,別看陳太太樸素,他們夫妻賺的錢買了好多棟店面,現在光租金就花不完了。
  「如果是妳自己要喝的,就拿這瓶XO,歐巴桑,不要心疼,對自己好一點,學習享受人生。」
  旁邊,我聽到同團的女孩在對話:
  「我錢都花光了,想給我爸爸買瓶酒都沒辦法,他還沒出過國呢!」
  「管他的,下次出來玩,多跟幾個會便好了。」


  此時,我腦海裡突然浮起了小學時課本內的圖片:春天,蟋蟀笑螞蟻傻,美好的時光不好好享受,怎麼還在工作?冬天的時候,枯黃大地的背景,穿著破碎衣服的蟋蟀,飢餓得再也沒有力量拉小提琴歡唱,只有垂頭地,敲著有豐富糧食的螞蟻家門。


  ~澳州不再屈居下方~   
歌劇院的盛名搶走了人們的注意力,
整個聚光燈探照在白色風帆的屋頂,
沒有幾個人注意到它腳下的土地:班尼龍半島。
      
南半球在上方的地圖
    領隊在車上把地圖展開。
   「各位有沒有看過這樣的世界地圖?找看看台灣在哪兒?」
    大夥爭相傳閱,第一次看到顛倒的地圖,他也覺得有趣。
   「澳洲與紐西蘭在天涯一角,他們總覺得被世界忽略。尤其所有的世界地圖,硬是把南半球放在下方,而南半球的經濟也一直振奮不起來。事實上,地球是運轉的,沒有上、下之分,澳洲人於是自覺,把地圖反過來印製,讓北半球在下面,希望經濟能夠翻身,希望在各方面能賽過北半球。」
  領隊繼續述說著澳洲的人文與歷史,車窗外遼闊無涯的原野,黃土飛揚著。

布里斯本
   出國旅遊是太太鼓勵的。
   「你一直沒法輕鬆,我看趁最近台灣的股市與房地產不景氣,到國外走走,緩和一下情緒!」
  他哪有心情玩,每天銀行戶頭內進進出出多少數字,要離開多天,哪放得?近廿年來,在台灣的經濟圈打拚,在渾沌的社會中打滾,投機的敏銳度讓他累積了不少財富,愈押愈多,股票與房地的數目在增加,銀行貸款的數目也增大,員工要維持,公司要運轉,他只有愈轉愈快,難以停止;不管怎麼轉,過去多年他總是贏的。
    可是,近幾年,他發現力不從心,無力翻轉,是日本不景氣的連鎖反應?還是台灣企業的出走影響?或是自己已邁入中年?
  負債雖愈來愈多,壓力愈來愈大,但是他仍相信憑他過去的經驗,未來,他可以扭轉局面,他還是會贏的。此時,只是個過渡期吧!
  出國走走也好,選擇東澳的原因是,近幾年不少台灣人移民澳洲,以台灣人追求戰鬥的精神,這裡面一定含有商機,他要去了解。
  可是,當他聽到領隊說南半球經濟翻身不易,連澳洲人都有無力感時,站在海洋世界的公園裡,看到其他團員興高采烈地玩得忘了年齡,他好懊惱,覺得自己真無聊,來這裡幹什麼?8天,台灣的股市變化萬千,他一定會喪失某些機會,沒有行動電話,又不能馬上飛回台灣,沮喪又無助,他像個剛被截肢的殘障者。
  領隊即時發現他的心情,夜晚指引他去賭場,炫麗耀眼的霓虹燈,吵雜的聲響,他覺得舒服多了,以每星期至少三夜在KTV的台灣經驗,這樣的氣氛,能麻痺神經,很習慣!

墨爾本
   「墨爾本又叫新金山,十九世紀中期在山區發現金礦,中國人遠渡重洋。來此淘金;然而離鄉困苦的血淚史,並未成就多少富貴的美夢。」
    由墨爾本市區前往菲利浦島的路上,領隊又開始繼續當地的介紹。
    先祖的苦難與辛酸,並沒有激發起他太多的感慨,畢竟從1975年他投入商業後,台灣金礦便挖不完;股市與房地產的暴利讓他沈迷在數字遊戲裡,養尊處優的生活,勞力工作全委由他人,事業上偶會到困境,然困苦離他是很遠的,對新金山,他所要知道的是另一方面。
  「在礦源枯竭後,墨爾本怎麼沒有人去樓空,成為鬼鎮?」
  不是想考領隊,而是近幾年台灣的亂象,他害怕金礦快被挖完了。
    「十九世紀末的經濟恐慌再加上金礦挖盡,墨爾本的確不再光耀奪目。其他國家的淘金者,一些離開,一些留了下來。二次戰後他們一改原本繁華不實的風氣,從頭開始工商業的建設,在詳密規劃與執行下,轉型因而成功,墨爾本遂成為澳國的第二大城,也是財經金融的中心。」
    領隊來過澳洲多次,好像對此都市獨具好感。墨爾本有著強烈的現代氣息卻又能保留英國沈穩典雅的風格,尤其面臨匱乏時,轉型的決斷,的確令人著迷。
  堅毅、感性、善變又能維持自我的性格,讓他想起社團中一位女會友,那麼接近,卻又遙不可及,那麼接近,卻又遙不可及;在幻想與念間,他進入恍惚的夢境。
  車子停時,天已經快暗了,夏夜的菲利浦島跟登機時台灣冬季的氣溫一樣冷,整理行李時,太太還特別由收藏的衣櫃中找出他的夏日衣物,只帶了一件薄外套,領隊體貼地發給大家由飯店借來的毛毯。
  當一群儼然穿著西式晚禮服的企鵝終於在洶湧的浪濤中,由照明光亮的海灘出現時,人群中此起彼落地興奮驚叫,果然準時,果然沒有迷失方向。
  「待會兒仔細看看神仙企鵝有沒有帶著指南針和計時器。」領隊開玩笑地說。
  不可思議地,在浩瀚的太平洋覓食的企鵝,竟能準時地回到這個海岸,能準確地回到妻與子等候的巢穴。而台灣的家,對他而言,只是個休息站,有時回到家,東方都快露白了,與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兒女,曾經數天都沒照面。
  身材約一尺的愛得利企鵝,在寒風中,挺著胸膛、鼓著肚子,非常驕傲地由他面前走過;這麼小的身軀內,竟蘊藏著如此強烈的忠貞與責任感。十多年的壽命,甚至有十年不變的配偶與巢穴,他深深地受感動,眼眶有一點模糊。成百的小企鵝站在自己的巢穴前,迎接爸爸們回洞,頓時,他感到一股溫籠罩全身。
  「你的毛毯掉了!」
  原來有位女團員幫他披上滑落在地上的毛毯。
  多次醉酒夜歸,和衣睡躺在沙發上,寒縮的夢境最後總會變得暖和起來;醒來時太太雖一臉的不高興,但身上總不知何時多了件毯子。
  他拉緊著毛毯,沿著小徑走回餐館,轉頭想對這些了不起的動物做個離別敬意,卻發現三三兩兩,裹著毛毯彎腰前進的旅人們,像極了飽腹歸途的神仙企鵝,他不禁會心,動物們!不是有相同的外表不同的內裡嗎?

坎培拉
  參觀完了坎培拉的國會議事廳,領隊帶大家到國會大廈的屋頂瞭望,在全澳洲最漂亮的草皮旁,領隊指著對面問團員:「由這裡望過去,是坎培拉的戰爭紀念館,你們看它像我們中國的什麼東西?」
  半圓屋頂,長方形門面,配上後面的山丘。有二個人同時大叫起來:「啊!像墓碑!」
  的確,他想,後面的安茲利山陪襯起來更像。
  「不吉利啊!怎麼會在國家首府的對面蓋個大墓碑?」有位歐里桑直搖頭。
領隊更俏皮地加油添醋說:「所以說嘛,們從新國會大廈在1988年啟用後,澳洲的經濟便開始走下坡,沒有好轉,這就是當初沒有請我們中國的地理仙來勘輿設計的後果!」
    所謂的陽宅,那股「氣」的轉向,當然會影響人和、財旺,因此每年他都要請地理師來辦公室,調整桌子的方向,否則冥冥中觸了霉頭,那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費了!
  「不過我想澳洲官員大概也被我們中國人告知這個玄機,等下各位在新國會大廈前面,可找到八卦形的地基。可能是用來破這個地形的,只是不曉得有效沒就是了。」
  他不禁佩服起這個領隊來了,除了入出關、飯店聯繫、司機溝通與安撫客人外,他還有豐富的知識與想像、能言善道的嘴巴與發掘事情的能力。
      
雪梨
   雪梨是最後一站了。
  遊完港,風和日麗的午後,領隊讓大家在港灣附自由活動,有人到石頭區購物,有人跑去搭市區的單軌電車,有人買些爆米花,在草地上餵著海鷗、鴿子,更有人不停地按著相機,似乎恨不得把整個雪梨港的每一部分都帶回家。
  他則帶著從書店買來的土著畫冊及書本,一個人坐在草地上想著班尼龍。
   澳洲的焦點在雪梨,雪梨的焦點在歌劇院,說它像鼓風的帆船;說它像一簇盛開的花叢;說它像挺著胸的企鵝;也有說它像巨大的貝殼。歌劇院的名搶走了人們的注意力,整個聚光燈探照在白色風帆的屋頂,沒有幾個人注意到它腳下的土地:班尼龍半島。
   班尼龍是澳洲的土著,與開拓澳洲大陸的菲利浦船長同一年代,由於班性情溫和,很受這位首任總督的喜愛,入侵的英人想把班訓練成為口譯員,要班穿華服、學英語、嚐歐食,1792年菲利浦總督帶著這個戰利品回到英國本土,媒體上穿著燕尾服的班尼龍,一時成為英人展示與談笑的對象。
  回到澳洲後,這位阿布利津人便無法在白人與族人間取得平衡了。心理上產生激烈的衝突,在四十歲,1813那年,班尼龍抑鬱而終……。
  抬頭望著那片片風帆,這個國際性的劇院,蓋在班尼龍的出生地,踏著班尼龍曾受屈辱的靈魂,屹立在美麗的港口邊,接受全南半球的禮讚,而班尼龍是否在地下哭泣?是否依舊傷痛?想到此,他一陣難過。
  澳洲土著生性善良、無爭,當文明人要爭奪土地,要破壞他們的原始生活時,阿布利津人把英國送的衣服脫棄在海邊、在樹林,遠離雪梨,到遙遠的澳洲北部、中部。他想,這些是不是在向世人警示要拋棄束縛、拋棄虛偽、拋棄財物,要生活就要認真地回歸自我,走向自然?
  大地不屬於任何人。跳蚤如果爭論狗是屬於那一隻跳蚤的,那不是很可笑嗎?大地只屬於大地。
   想到此,他不禁為自己過去十多年的生活而失笑,他把自己賣給了外在的物質世界,自我已不知何處去了。
  「嗨!上車囉!只等你一人了哦!」領隊叫醒了沈思的他。
    車上,大夥正討論晚上如何去國王十字街尋歡,邀請他一起去。
   「對不起,我不想去。」多年來,朋友的邀約他很少拒絕;玩樂中的沈迷,財物累積的快感,讓他沒有想過要獨處,沒想過要思考,他訝異自己口中竟說出:「不!」不,今晚不去尋歡,今晚不再沈迷,離開澳洲的最後一晚,他要一個人,要去尋找南十字星,要去尋找內心的一片清明!
  南半球的地圖無法流傳,南半球的經濟無法翻轉,然而,南半球有北半球所沒有的南十字星,他要獨自地去尋找內心的星星!



偉大的避風港

紐西蘭對外號稱是偉大的避風港,是最後的桃花源。
而一個生在夾縫時代的女性,她的避風港何在?
溫暖的北島與寒冷的南島,猶如她婚姻的心路歷程。

密佛峽彎
  站在紐西蘭南島的萬年冰河上,她直打哆嗦。拔出右腳,左腳卻陷入雪中更深。在剛下過雪的河面上,團員們搖搖晃晃地鬧成一堆。
    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機長腋下夾著小斧頭,戴著手套的雙手捧著冰塊過來。
她毫不猶豫地拿了一小塊便吞了下去,那冰冷隨著喉嚨滑下去,碰觸到那也冰冷的心。那千萬年的結晶在體內融化了,而她的心卻依然冰冷未化。
  臨出發前,又和老公吵了一架。好不容易在忙碌的工作上爭取到假期,想出國鬆懈一下。夜半整理著行李,老公仍依舊未歸,她不禁擔心又懊惱。
  「我沒有要求愛情,只要你對家庭多一些責任,只要你給我與孩子多一點安全感!」她自認對婚姻的要求已降至最低,而老公卻總是漠然。
  密佛峽灣(Milford Sound)內風雨不斷,遊客紛紛躲進船艙內。她則留在甲板,讓雨無情地打擊著臉頰。兩側的山峰逼水而立、高聳峻峭,在冰河時期,這些被冰川一刀一刀,經年累月地侵蝕成深刻的峽谷,由天而降的瀑布,則隨著這些痕跡奔騰至海。
  在煙雨縹緲,水聲隆隆的海灣內,孤獨的船似乎來到了世界的邊緣。
  海的另一邊,對岸的澳洲大陸,只是遙漠視。
  她也總是被遺棄在夜半的邊緣,那些猙獰恐怖的黑夜,張牙舞爪地在她面前舞著。她無助地蜷曲在床上的一角,眼睜睜地看著時間一秒一秒地在面前作弄她,一塊一塊地切割著那擺脫不了的情緒。那被勤住脖子窒息的感覺,只等夜半的開門聲來解救。情緒由等待的擔心、恐懼到氣憤、失望,最後到東方漸白的絕望。
  絕望像那冰川,劃過原來平滑的山崖,形成一道道深刻的刀痕,變為無法復原的痕跡。如今,千百個瀑布,隨著這些傷痛放聲哭泣,她的心也漸沈入那清澈深邃的海底。
~感情已冷,那情緒卻仍時常激動不安。
  朋友、同事羨慕她有個會賺錢的老公,都沒有幾個人了解她內心的孤單。

皇后鎮
旅客們也被皇后鎮寧靜、美麗的景色所矇蔽。
  在皇后鎮,可擁抱湖光山色的浪漫風情,可呼吸到清冷舒爽的空氣,可觀看白楊黃葉飄落、垂柳拂湖,也可散步到雅致的商店街。在這麼靜謐、安祥、美麗出塵的世外桃源,任誰也想不到,皇后鎮竟有一個激動不安的呼吸湖。
  這個適合皇后居住的地方,人口只有數千人。城中心的瓦卡提浦湖(Lake Wakatipu),由數條河流匯集而成,山上的積雪融化,流向該湖,湖水再向低處流出,這一進一出、一波一波間,湖中之水每分鐘便增減8公分。
  在平滑如靜的湖面上,看不出湖水增減的迅速。在看起來成熟的外表上,也看不出她竟有起伏不定,激動不安的情緒。湖岸間有著一排來不及曬乾的水痕,一陣風吹來,湖水起了層層漣漪,對面山頭覆著白雪。
  湖水因風而皺面,青山只為雪白髮。她當老公是生命的全部,他卻說:「不要用妳的方式待我,這樣讓我窒息!」那無法克服的情緒,逐漸對她做致命性的肆虐,她曾多次深夜站到頂樓,想要用劇烈的方式來壓抑。
  那一刻,報上多個因婚姻不適而跳樓的少婦,她們的魂魄在旁邊觀看著,等候著。
  卡瓦羅橋上,那個被綑著雙腳的人,往深谷蹤躍而下,驚叫聲在山谷間迴旋,倒吊的身軀在空中彈盪,她望山澗的河流,那溪水無視高空彈跳的驚心,若無其事地流著。
  有個女孩腿上仍綁著繩索,坐在橋上哭泣,工作人員則在旁直安慰:
「不要害怕,再站上去試試看,眼睛平視,不要往下看,要克服妳的恐懼,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擔心、擔心,她當然擔心,隱約她聽到兩個年幼孩子的哭聲,擦乾眼淚,下了樓,她又蜷曲到大床的一角,再度接受情緒的凌辱。
  時間似乎故意拖慢腳步,嘲笑她的顫抖,她告訴自己不能崩潰,她知道只要穿越過這狹窄、黑暗的隘口,只要天一亮,她的焦慮、猜疑、不安,便會隨著潔亮的空氣,一掃而光。
  天亮了,換上亮麗的套裝,擦上口紅,即使未全力以赴,在工作上,她仍必須是態度果決,判斷準確的女主管,任誰也看不出前一晚她在婚姻與情感上的狼狽。
  工作對她,原本是可有可無,並無預期要有所成就,無心插柳之下,公司卻賞識她,不斷付予更多的權力與責任,她也漸在此找自己的興趣。工作上的成就,回到家,換來的卻是內心的罪惡感。
  全職的母親,從小教導她的是:「女人要以家庭為重」、「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工作的壓力與家務負擔,漸讓她力不從心,漸讓她無法取得平衡。
  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原,遠看像石頭般的白色綿羊無憂地吃著草。
  「下輩子願意出生做紐西蘭的綿羊!」
  她望了一下這位說話的中年少婦,難道她在台灣也有承受不了的壓力?

基督城
  基督城是個花園城市,古典氣質的建築風格,被美稱為比英國更英國化的地方。有著七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公園,全市沈溺在一片 紫嫣紅的花海中。雅芳(Avon River)河蜿蜒流過,青青河畔,清麗如畫。車子行經基督城的住宅區,窗外,有個男人在自家的院子裁剪著花草,旁邊兩個小孩在鮮綠平整的草地上嬉戲。
  這兒,每年舉辦家庭花圃比賽,家家戶戶草不精心設計居家環境,把家庭美化得詩情花意。
  紐西蘭人的生活重心在於家庭,工作倒是其次,男人幾乎個個是家事能手,於是kiwi husband 顧家的形象,便令人感到十分溫馨。望著一棟棟格調各異,燦爛縯紛的花圃,她心想,當男主人在庭院培植花草,屋內準備餐食的女人,內心一定充滿著幸福感吧!
  移民國外的妹妹,堅持不肯回國定居,她說,在美國,下班後的先生是完全屬於家庭的,不像台灣男人可去的地方那麼多,打牌、泡茶、KTV、舞廳、酒廊……誘惑男人的地方實在太多。難怪老公只要朋友電話一通,便又可遊盪整晚了。
  就要離開這個花團錦簇的城市,就要離開這個有冰河、有峽灣的寒冷南島,就要飛向那遍佈地熱、溫泉的暖和北島。

威靈頓
  威靈頓的風大是有名的,當機身低飛準備降落時,機窗外竟仍是汪洋大海,見不到地面,她嚇了一跳,難道是風把飛機吹離了軌道?
  她應嫁給他時,引起了家人與朋友的反對,一向理性的她,怎麼會選一個不拘的男人當一輩子的伴侶?朋友說:「難道妳是被盲目的愛情吹離了思想軌道?」沒有人能夠了解的,兩人像是認識許久的投緣,初見面便十分熟悉,十分有默契。
  可以成為好老公的男人很多,然而,心靈能夠相投,能夠無所不談,能夠知心,能夠讓自己魂牽夢掛的男人卻很少。率性不拘的個性又何妨?況且憑他對的認真追求,憑她的耐心與真情,她相信自己可以逐漸改變他。
  家人愈反對,兩人的感情愈好。整個世界變得甜美無比,生命有了嶄新的意義,她同情地看著世人被規範在無謂的行為準則裡,庸俗地追求金錢、權力,而他倆享有愛情的狂喜,任何東西也比不上。
  她拋棄了自己曾為選擇未來丈夫所訂的條件,這麼美妙浪漫、幸福的感覺,她絕不放棄。
  她要嘗試這次美麗又危險的飛翔。而穩固的港口正張的雙臂,準備迎她。
  剎那之間,飛機已經降落,附近仍是大海,原來威靈頓機場的跑道伸入海灣,飛機降落是美麗又危險,如同她的婚姻也是險降成功。
  她深信只要兩人能爭取到結婚,這鐵定是個偉大的避風港。他這麼愛她,他鐵定可以成為她一輩子的依賴,他鐵定會為她改變生活態度。

羅沱路亞
愈來愈溫暖了,遍佈的火山在北島形成一個大地熱區,
羅沱路亞(Rotorua)因而有著許多硫磺溫泉、熱泥漿、間歇泉及溫熱的礦泉。
浸泡在飯店的溫泉中,空氣中煙霧瀰漫,似夢似幻。
  那年,他帶她去洗溫泉,也是在繚繞的煙霧中,他溫柔地幫她擦著背,逐漸發熱的身體靠進來,他在她耳邊低語:「沒有妳,我的生命沒有意義。」
  她憐惜地轉身回抱他,在溫暖的水中,如地熱爆裂的衝動,兩人強烈地想合為一體。當他緩緩地進入她的體內,她被充實了,以前的空虛、殘缺、孤獨,一下子被充實了,她找到了自己的完整性。他們是如此親蜜地牽連在一起,無法再分開。
  那一刻,她下定決心,要成為他永遠的另一半,這輩子要分擔他的苦難,要為他生兒育女,她要為他把自己全部的人生奉獻出來!
  互賴互存竟是如此地幸福!
  她多麼希望時間能在那一刻凝固!永遠的牽連!
  時間沒有凝固,但送給他們的是更珍貴的生命延續。
  司機把車停在路邊。
  「怎麼回事啊?」
  「路邊有隻母羊,正要生產,讓你們下車看看!」
  大夥興奮地感謝這位天真、熱情的kiwi駕駛。
  舒坦的陽光下,孤單的母羊已在柔軟的草地下,流下了一些血水。
  她在產房內大聲地嘶喊,也無法輕劇痛,雙手在空中飛舞著,那時好希望能抓住老公強有力的手,好希望能緊緊握到那可以傳達給她的溫暖大手。
  老公在產房外,不能進來。
  她望著那隻母羊,獨力要完成。她在內心鼓勵:
  「加油!沒有問題,你可以做得到的!」
  一隻小羊緩緩地由母體流出。
  十多年前,當孩子通過生命之道,令她驚訝的是,在那一刻,那10多小時的劇痛,竟馬上消失,那些痛在一剎那之間,竟馬上忘得一乾二淨。
  當孩子由母體滑出,脫離自己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那樣的滿足、幸福與充實的感覺,那樣永難忘懷的美妙經驗,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母羊溫柔地舔著小羊,看到全程生命延續的過程,她的眼淚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生命中需要支持的力量,有時更要獨立去面對。

威特摩
  在威特摩(Waitomo)的螢火蟲洞內,她更加強了這個信念。
  船靜稍稍地在黑暗的岩洞內滑行,寂靜中只有鐘乳石的滴水聲。沒有人敢用力呼吸,深怕震動的空氣會吹散了遍佈在岩隙間的螢火蟲,那些如外太空燦爛的銀河,神祕地垂掛在岩壁上,螢火蟲賣力地用它微弱的身驅,企圖想照亮漆黑。
 在這屏息,黝黑的清涼洞中,平時散漫的精神,然凝聚了起來,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專注與寧靜,她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經過了那麼多年的對外追尋,在這裡,她那麼具體地回歸到自我,那麼深刻地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出了洞,她決定開始要對自己的感覺忠誠,要找回自我,她開始要好好呼吸,要踏實地走一段路,要認真地為自己旅行,不能再當別人的影子,不能再做情緒的奴隸了。媽媽沒有教她如何內外兼顧,沒有教她人格要獨立,她也還沒有找到方法來對付那些束手無策的情緒,但她知道,慢慢地她會克服的。
    第一步總是比較難,在皇后鎮參加高空彈跳的團友事後說:「說實話,剛跳出的那一剎那,雙腳凌空,毫無憑藉,心中真的害怕的要命。幸好,這種恐懼不到一秒便解除了,接下來的十秒鐘,便可放心地享受那無重力飛躍的快感!
    如果婚姻已屆臨最冰冷,是不是也該開始轉暖了?
    中國人的婚姻玩了太多折翅的遊戲,她也在一開始,便自動地把自己的一邊翅膀摘下,先犧牲一些自我。也強迫老公折翅相待,如此兩人一雙翅,方能共同于飛。
    依賴,是幸福、甜蜜的,卻容不得一點點的傷害。
    紐西蘭的國鳥kiwi,原本是會飛的。只因境內長期沒有蛇與猛獸侵襲,在受保護的環境中,翅膀逐漸退化。當英國殖民者大量來此開墾、居住時,奇異鳥已無法飛翔,漸被淘汰。如今面臨絕種的命運,kiwi鳥的祖先如地下有知,一定會希望當年環境險惡,以建立未來種族對變遷環境的適應能力吧!

奧克蘭
    伊甸山雖只是196公尺的丘陵,在此,仍可眺望對面一樹山的那棵獨樹昂然地豎立,傲視著奧克蘭市區及汪洋大海。
    與紐西蘭遙遙相望的澳州大陸,是不是也望的到?
    兩個完全不同的國度,卻同時在地球的一個角落、在南半球,互相依存著。
    澳洲是大陸性的氣候,紐西蘭則是海洋性的。
    澳洲有乾旱的沙漠,紐西蘭則有冰河、有峽灣。
    澳洲有廣袤的大地,紐西蘭則有狹長的地熱。
    澳洲用歌劇院來吸引遊客,紐西蘭則只有大片的草原與純淨的山水。
    澳洲是剛,紐西蘭是柔;澳洲像男人,紐西蘭似女人。
    這兩個如此不同的國度,關係卻密不可分。
    他們各自擁有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國旗、自己的法律,也各自擁有不同的民族性。他們沒有相連,互相不改變,卻同時存在。
    那個熟悉又陌生,那個既近又遠,那個既親密又疏離的澳洲,讓她想起了丈夫。奧克蘭的港口,如車位般,停滿了各色各樣的美麗遊艇。
    紐西蘭對外號稱,是The great escape, The last para-dise, 是偉大的避風港,是最後的桃花源。
    她望著片片的風帆,在燦爛的陽光下駛向外海。
    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無拘無束完整的
    那最偉大的地方在─自己的內心「自我」,由海上昇起。
    那一刻,她明瞭了,世界沒有一個地方是避風港,也沒有人是避風港。

  東京不是我的家

京都    
「又“回到”日本來了!」
  在大阪機場等候入境證件驗時,黃清泉的感覺很踏實。
  另一排新社友蔡姓夫婦,手棒護照、簽證、入境卡,拘謹地排著隊。黃清泉迅速地移位到蔡夫婦後面,也許用得到日語,他想。
  果然,兩人被問得困惑在關卡,求助地望著黃,他急急地向前,忙述說著此次來日本的目的:「我們是扶輪社每年一次的姐妹社公式訪問,共十二個人來,預計在京都、東京,停留八天……」
「喔!鎖得斯捏!」移民官點了個頭,蓋完章,雙手遞回證件。

「阿里阿多!阿里阿多!」黃清泉又敬個禮,回謝著。
小時候受日本教育,養成他多禮的態度,這是他覺得一生中很慶幸的事,舉止間的溫文令他自認高人一等。反觀現今台灣年輕人的無禮,他就生氣。人家日本不僅與人相處彬彬有禮,連參拜神社,都有一定規矩,頭要低幾度,胸要撐張幾度,手腕姿勢、閉眼、調節呼吸……等,都規定著,多有水準!
  接機的日本社友,看到他們出來,快步迎來,同樣的黑髮、黃皮膚,與他們用著同樣的語言交談,黃清泉似乎又回到日本時代,是日本人的一份子。
  友社安排的旅館是日代的,同房的張正輝,看著黃脫下西裝,熟練地換上衣櫃內的和服,不凡地問:「幹嘛要穿和服?」「這是來日本的傳統,在榻榻米上開會、吃飯、大家同一條心啊!」
  黃拿了另一件給阿輝,教他如何綁腰帶,如何穿的英挺。阿輝是好友的兒子,父親過世後,由阿輝繼續入社。戰後才出生的孩子,對日本文化的美,根本是不懂的,此次非好好教他不可。
  日本社友、社友夫人及台灣的團員們,全都穿上同一花色的和服,圍成一個大長方型,跪坐在各自的托盤前。整齊劃一的氣氛,讓黃精神為之一振。
  依照往例,黃清泉總是翻譯者,雖然社友中也之乏會說日語的人,但不知為何,社友老愛推他出來。在台灣,如果日本人來訪時,也常請他作陪,日本人不講他國語言,而黃總能迎合大家的需要,賓主盡歡。
    蔡社友用國語介紹了自已,黃清泉幫他們做完翻譯還加了句:「他倆來日本度二次蜜月!
待會兒,幫阿輝翻譯時,他已想好俏皮話:「餐後可帶張正輝去“夜間見學”。回台灣,我不會告訴他太太的。」
  他沒想到,阿輝站起來,竟然用英語自我介紹,沒有人這樣的,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等他講完,黃只有自我嘲解的說:
  「對不起,我也聽不懂,不過大家看他的手勢與表情,應可了解六、七分吧!」
  回房後,他有點責怪:「學一些日本話吧!常常要與他們交往的。」「我沒受日本教育,不學他們的話。英語是國際語言,聽不懂是他們的事!」阿輝竟然理直氣壯的說。
  黃對阿輝有著對晚輩的無耐與責任,思想上雖有差距,卻是忘年之交,從小看他長大,兩人愛抬槓,但感情仍然深厚。不過,在開完會吃飯當中,日本社友對阿輝特別的氣與恭維,黃倒是有點吃味。
  走在京都,這個千年皇都的街道上,隨目所及處處都保存著日本的傳統文化,神社、寺廟超過2000座,連住房也維持著古老的式樣,偶而會有個穿著和服,踩著蓮步的女子走過,更加深了幽美、肅穆的氣氛。
  甚至有「花街」之稱的祇園,也散發出古樸典雅的風韻。日本社友引領著大夥走過修剪整齊的庭園,蔡社友對著這些矮樹叢、池塘及石燈猛按相機。看到此,黃愈相信,當初在社裡提議繼續與日本姐妹社簽約是對的。雖有年輕社友,希望能更換到英語系國家,然而在他們幾個老社友的堅持下,傳統是很難改變的。黃出國不喜歡去別的地方,他只想來日本,這兒讓他有家的感覺。
  走過石階,進入一間表演場,擔任女主角的藝妓,在厚厚白粉下,仍看得出眼角的皺紋與鬆弛的臉。雖穿著層層和服,細步下體態卻仍十分輕盈,眼神的“表演”,更是令人讚嘆。
  有那麼幾次,那充滿情意的眼睛,故意對他勾射,引得全場呼叫,當四目接觸時,他不禁有點心猿意馬起來了。
  在台灣,多次與朋友到KTV,昏暗的燈光下,緊挨在身旁的公關小姐們,不斷轉檯,敷衍的話語,令他倒盡胃口。吵雜的音樂,加上小姐們大聲地唱著歌,不要說無法思考,不要說朋友間無法溝通,光音量的轟炸便足夠他疲勞多天。會對這地方著迷,會喜歡這種沒敬業精神的服侍,現在台灣的男人,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新幹線
日本社友九十度躬禮的身子已逐漸遠去,黃清泉的腰才逝起來,張正輝一把拉他坐下。
  「剛剛火車起動時,真擔心你一下子站不穩。」
  「不會的,新幹線穩定、快速,你沒聽說過啊!你看,多舒服,坐再久也不會累!」
  黃開始敘述著,有次女兒與孫子到日本友人家住,她帶著孩子坐電車時,特別注意標誌,以免回來時下錯站。回程時還特別把地名拿給車掌,請車掌提醒她們。結果,到站時,車掌請她們下車,可是她左看右看都不像,一個用日語比劃腳,一個則猛搖頭不下車,從來不誤點、不遲開的列車,因雙方的堅持,竟多停了五分鐘○後來,黃的女兒看到另一邊的目標,才發現原來的車停的位置與她觀察的方向不同。她不好意思牽著兩個孩子急急下車,漸行的車廂內,車掌與旅客們卻對她們微舶揮手。
「日本人的服務態度的確是很好!」阿輝也不得不稱讚。
聽到阿輝贊同,黃更繼續說下去:「你如果到服飾站裡,試穿再多件衣服,還找不到喜歡的,離開時,站員不但不會覺得煩,還會向你抱歉說:“對不起!站裡沒有你合適合的。”實在很有禮貌,而台灣則實在差太多了。」聽到黃又開始傾慕日本,阿輝起了再與他抬槓的興趣。
    「這種禮貌,有時也未免違心!聽說有一位太太在街上遇到先生的情婦,居然還頻頻鞠躬,說著:外子承蒙你照顧,這種儀式化的禮儀,太虛偽太不合常理了吧!
  「那是特殊個案……」黃還來不及解釋,阿輝又指著前面說下去。
  「你看!那個男子脫下鞋子,不雅地躺在椅子上睡覺,也不管旁邊的人有沒有聞到襪子的臭味。在不認識的人面前便不管他人感受,這怎麼叫做禮貌的民族!」「又不是所有日本人都這樣!……」
黃的話又被另一個社友打斷。「唉呀!不要爭了。安靜一下,好像在廣播我們的社友。」
居然是社友的親戚打電話到電車上來,這位社友到車廂間接電話時,大夥話題才轉到196410月通車的新幹線上。這種子彈列車的快捷、安全、舒適,是日辭人的驕傲。試車時,有人驚呼:「簡直比飛機還快!」令人咋如的票價,車上電話只是它附帶服務之一吧!
東京
由西京到東京只花了兩個小時多。下車時,阿輝要幫忙提行李。黃卻拒絕:「不用了,我自己來。」
其實,阿輝並非故意要與黃對立,只是忍受不了那樣的崇日舉止,在台灣老聽到他們夾雜著日本話交談,他就覺得討厭,不曉得是不是受了姨 的影響。
外省的姨 ,從不到日本觀光,他說,日本人可以很有禮貌,卻沒有體統;可以觀落花而淚,卻殺人不眨眼。越南難民在海上流亡,日本是一個也不肯收留。這樣慘忍、自私的民族,文化再怎麼風雅,人民再怎麼有禮,也只是表面的、虛偽的。阿輝了解,南京大屠殺的場面,側領仍讓姨 深惡痛絕!
中日情結,是複雜又糾纏,又愛、又恨、又厭、又欽佩,丙國斷層早已形成,方的臍帶卻是要斷不斷,絲連的情感,誰也解譯不了。
的確是解釋不了的,阿輝對日本沒什麼好感,可是家裡用的東西卻都是日本製的,車子、電視、音響、冷氣……。出國前,青春期的女兒還一再叮嚀,要買個隨身聽的CD
於是到秋葉原電氣街的大採購,也有他的份了。
在車站前看到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上班族,站在麵攤前迅速地喝著麵,看到如決堤洪水般的人群,他們才發現,上班時間出門的確是不巧的。
快步的、無法停留的被推上了車,車門邊的少女把雙手交叉在胸前,戴著手套的推手,用力地將大家往裡面推,已經不須扶手支撐的阿輝,如領與的人是完完全全沒有距離了。如此,車門才得以關閉。
為了要使東京內840萬上班族準時上、下班,阿輝想,推手這個行業大概只有日本才有吧!麼多陌生人擠在一起,人與人的安全距離蕩然無存,到底是一種親密還是侵犯?反正阿輝是不能習慣的,日本昂貴的地價,居住空間的狹窄世聞名,八個榻榻米的公寓,便面讓一家四口全天候吃、住在裡面;在這種環境下,說日本是世界屬一屬二的富人,阿輝倒是要失笑了,呵,富有的定義是什麼呢?
縫隙間,阿輝看到黃清泉皺著眉頭臉色蒼白,臨時決定,便大聲說:「我們兩人下一站下車。」解脫沙丁魚般的擠壓,黃與阿輝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車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
漫無目的地執著,黃居然一反過去愛找日本人說話的態度,就是不願去問路,他說:「現在外來語太多了,其實很多話我聽不懂。」
站在一個寫著:「FULL-MOON」的旅遊廣造版前,研究了老半天,才知道原來在促銷二度蜜月。照單全收的外來語模仿,也許別人還看得懂,如果了解不夠深入,又想改變自創時,則未免令人笑皆非了!
星期天下午原宿的代代木公園內,年輕、新潮、叛逆的竹筍族,不管別人眼光,盡情地在彈唱、跳舞,蔡社友的相機又不停地在轉動。
巨大的喇叭音響,嘶喊的 克風,歌迷們揮舞的雙臂,震晶筆直的公園大道變得扭曲。
金髮、紅髮、豎髮、披髮,他們絕非獨特的一群。坦胸、露背、美國星旗裝、緊身褲,似手愈奇特,便愈驕傲。
在上一代的過度期待下的青少年,受桎的心在此不可收拾地釋放出來。
這些將影響未來日本發展走向的新人類,當他們含著銀匙出生時,整個社會是富庶、繁榮的;成長的過程中,他們不需有憂患意識,因為處處充滿著希望與機會。他們追求的是眼前的快樂,追求的是強烈的感官刺激。他們接受西方的心想,學習西方的價值觀,壞離了日本的傳統與文他。
阿輝聽說,年輕人極度祟洋的心態,已成為目前日本的社會問題。對於新一代生活富裕,思想、行為開放的女孩,日本的電視臺曾做了一次訪問。
「如果有陌生英俊的外國人來邀約,妳們會答應嗎?」電視臺訪問幾個穿著三點式泳裝在夏威夷海灘嬉戲的日本女孩。
電視上眼部故意被塗糢糊的女孩嶄釘截鐵地回答:「喔!絕對不會的。」
然後工作人員惡作劇地安排西洋人去搭訕,攝影機則躲起來拍攝,沒想到才二句話,這些女孩子便跟他們走了。
電視機前的日本中老年人,是又急又氣。年輕人則感歎:「縱使就是在那兒等人家來釣,也不要那麼快便決定嘛!
已沒法阻止很多日本女孩不嫁給日本男孩了,賢慧、勤儉的日本太太如今已成歷史名詞。
日本的社會變了,看到新生代的享樂駐義,黃清泉只有猛搖頭。
成田
有一個想了很多年的問題,阿輝在往感田機場的電車上,終於忍不住提出來問黃清泉:「如果當初台灣續由日本人統治,是不是會較有秩序?
黃清泉望著站著電車上面無表情的日本人說:「交通是一定會更流暢,科技也會更發達吧!只不過說實話,日本從沒有把台灣人當做國人,台灣只是個殖民地。」
阿輝也會聽區親說過,當時日本計劃把一部份台灣人移民到南洋,再讓日本人遷居來台灣,他們只認同自己難包容別人,難怪各國皆不迎他們移民。
「與日本人幾十年的友誼,彼此間總客客氣氣,很難坦然深交。構怎麼說,總是不同祖宗。」黃一反過去的語氣,阿輝不禁轉臉望著他。
「對了!下次要到別的國家別忘了邀我!」拿到登機證,黃清泉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沒問題!
阿輝幫忙提起黃的行李,兩人一起執向登機門

重建的史基浦,重建的自我
如果個人的人格沒法獨立、感情沒法獨立,
那兩個人生活在一起,便不是深刻的愛,
那只是一種互依互存關係而已吧!
         寒冷的倫敦
  那天清晨在倫敦的機場,在候機室裡,我仰頭看著電視燭幕,找尋著待會要搭往荷蘭的登機門號碼。
「妳也是到阿姆斯特丹嗎?」一位操英國音約六十歲左右的婦人站到我旁邊。「是啊!登機門到現在尚未秀出來呢!」
如碰到救星般地,她竟大叫:「啊!那我可以跟妳一起了,到阿姆斯丹我還轉機到新加坡!」
我微笑點著頭,她則繼續說著:「我去過新加坡,但我從未自己單獨出國,以前都是跟我丈夫一起,他會處理所有的事,凡是都不用我操心,現在他……」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突然整個低下來說:「我丈夫在二個月前去世了!」
「喔!Im Sorry, Im So Sorry!」我的心跟著沈下來,不自禁拉起她的手輕拍著。
「謝謝,所以我很緊張、很惶恐,很希望有個伴。」
我們找了椅子坐下來,她述說著她先生,述說著在新加坡種種美麗的回憶。看到她那憂傷的臉,想到自己帶著團到世界各地,時常面臨生離的無奈,與團員、當地導遊、司機,好不容易建立了感情,但當旅遊結束後,各分東西,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那樣的離愁,總令我感傷萬分;那樣的不定,更讓我十分無力。
然而聽到她與先生的天人分隔,這樣的死別,生離又算什麼?電話再也無法傳達思念,書信再也無法遞送情懷;而想要約個地方見面,死亡的世界,他會等候嗎?再見面時,他將是永遠的50歲,而她已是80歲的老太婆時,他還會認得她嗎?他對她的愛還會年輕嗎?
是不是這樣,她對未知世界不敢有期待,她只好回到過去,回到那二人曾共度美好時光的地方,去回憶、去抓住那永恒,那剎那的永恒!讓時光倒回,讓過去與現在同時存在,那麼她便永遠不會失去他了。
想到這裡,多麼希望多陪陪她,陪她多聊聊,陪她渡過這孤寂的時光,即使是候機室短短的談話,即使是等一下在機上短短的一個小時。
拿了她的登機證比照,才發現是不同航空公司,頓時覺得好難過,非但未能幫忙,且又不經心地傷害了她一次,勾起了她內心的創痛。
「領隊啊!我們在免稅店買東西,請妳過來翻譯好嗎?」有位女團員在另一邊大聲地招著手。我向這位憂愁的婦人欠了欠身,慢跑過去,轉頭便投入我的工作,投入另一個人際的世界,忘了她,也忘了我自己……。
  登機時間到了,當我在所有團員後面進入機艙時,猛一回頭,透過玻璃,我看到她─這位無助的英國婦女,孤單地、落寞地坐著,我看不到她的眼神,但從那下垂無力的雙肩,我讀到她多麼期待有人援助,多麼期待有個伴,而我,而我連跑出去擁抱她,說聲珍重的機會都沒有了!
只是自私地繼續我們未完的旅程。
另一個玻璃窗外,遠處枯葉隨風到飄散,拉緊著大衣,暖氣房裡我竟感到外面秋末的蕭瑟。
進了座艙,椅子是冷的,空氣是冷的,我的心也很暗淡。那婦人孤寂的身影留在腦海中,盤旋不去;而我無法伸出援手,無法為她做些什麼,那樣低潮的情緒跟著我,盤旋不去;飛機緩緩地準備起飛,卻也在跑道上盤旋不去;我知道,真正盤旋不去的是另一個鏡頭……

互依互存
多年前,加入旅行社不久,要到紐澳17天,從沒有離開孩子那麼久。前一晚,坐在地上幫小女兒剪指甲,已國小二年級但依賴性特強的她,竟含著淚抬起頭嗚咽地說:「媽媽,妳不要出國,好不好?」原已放不下的我,鼻頭一陣酸,轉過頭,眼淚馬上掉下來。
結婚10多年,為家庭、為老公的事業,總是忙、忙、忙。母親那一代,家庭便是一切,無怨尤地付出一生,我以為自己也可以滿足又快樂地做到。付出了所有的心力與時間,幫忙建立事業,然而那不穩的情緒卻是隨時待發。
有次,老公竟說:「妳那樣付出,對我是個很重的負擔。」
有次,很獨立的大女兒竟說:「媽,你不要老是擔心我們。餓了,我們自己會吃;冷了,我們自己會穿衣服。妳一直講,很囉嗦哩!
有次,翻開日記,竟是篇篇的哀怨與不滿。
「透支的體力與心力,有時覺得自己要崩潰了,而他們又都不領情……。」
有次,老公夜歸,我發一場脾氣,他說:
「如果妳常為了這些小情小愛鬧情緒,為一些小事影響心情,那以後能做什麼大事?」可是,家庭就是我一輩子的大事啊!
「如果一個人的人格沒法獨立,感情沒法獨立,那兩個人生活在一起,便不是深刻的愛,只是一互依互存的關係而已。」
是不是這就是我總覺得生活欠缺的原因?是不是這就是我不快樂,長期鬱悶的原因?是不是我又把這些不快樂傳播給全家人?太多好意,是不是因為方式不對,反而是個錯誤、是個負擔?「克拉瑪對克拉瑪」電影中的年輕媽媽,是不是到後來受不了,索性放棄了美滿的家庭,到外面追求自我?這一代女性因教育程度提高,內心的驅力是不是就與上一代不同?
空服小姐來來回回,遞送溼毛巾,端來飲料、點心,殷勤的服務,滿臉的笑容,在我不想被干擾時,那一刻,竟成為負擔。
「咖啡或茶?」「咖啡或茶?」
不要,不要,什麼都不要。只要讓我一人獨處,讓我思索一些事,讓我在這小小的空間能擁有自己。那一刻,我開始了解老公與大女兒。
機艙內開始暖和起來,溼寒的英國逐漸遠去。翻騰不定的雲在下面,而發機旁則是一片晴空,鄰座旅客翻閱著機上雜誌的漫畫。

人格獨立,感情獨立
兩個女兒喜歡看漫畫,老公也陪著看,有天他遞過來翻開的一頁:「你看看小叮噹送給他的「幻想望想鏡」,如此他便可了解動、植物的對話。薄公英身上滿滿的種子,隨著風一朵朵地到處飄散。
蒲公英說:「這些都是我的孩子,一個個都要出外旅行,往更寬廣的世界去,去尋找漂亮的花。」
飛到最後一朵,它不肯離去。小種子說:「離開妳,我就得自己一個人了,我不要!」
「要拿出勇氣來,不能老是靠在媽媽身邊,快走!快走!」
蒲公英媽媽用心地勸告著,但它仍不肯飛走。
夜裡,大雄睡不著,起來看蒲公英母子。
「媽媽也是隨風飄過來的。」蒲公英母親說。
「媽媽的媽媽到底長在哪裡?」小種子問著。
「很遠,很遠……,在深山的車站邊,有天,與兄姊們一起飛!」
「妳不怕嗎?」
「嗯!不會。很期待看到廣大世界,但到夜晚,因為寂寞,就哭了。飛得高,看到海水又寬又廣大,相當漂亮,最後才飛進大雄他們家。」
「媽媽,你認為旅行很好嗎?」
「當然,幸好能開出漂亮的花,你們也可以哦!」
大雄看得忘了睡,而我也愣在這裡,老公示意我繼續翻下去。
第二天,大雄看到小種子不見了,趕快跑出去找,小蒲公英在遼闊的空中飛舞著。
「喂!你不要緊吧!」大雄關心地問著。
「嗯!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可怕!」
「你打算去哪兒?」
「我不知道……。可能到哪裡去找漂亮的花吧!請轉告媽媽不要擔心!」
不要擔心,不要擔心,大女兒也常常如此說吧,不要擔心,而小女兒卻讓我擔心。
有一次,與小女兒一起洗澡,她說著學校的事:
「媽!我們班上有位同學,好奇怪!她媽媽已經死了,居然還會笑。」
「她媽媽去世多久了?」我接著問。
「兩年了,有時候她還會很高興地跟我們玩,好奇怪哦!」
「妳覺得她媽媽不在,她就常常要悲傷,不能有快樂了嗎?」
我開始注意到依賴的嚴重性。
  「當然啦!沒有媽媽,一輩子就不會快樂了!」
  「孩子,爸媽只是陪你人生一段而已,大部份的人生是妳自己的。我們有緣在世間做母女,但總有緣盡的時候。妳同學與她媽媽緣份較少,但並不表示感情便少了。要學習小蒲公英一樣,學習人格獨立,學習感情獨立,要走出自己的路,快樂地活下去。」不管她聽懂不懂,對她講了一些道理;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我開始決定,讓她自己處理事情,從生活中訓練她獨立,就像老公對我一樣

經濟獨立
  而我自己也開始了領隊生涯。在有限的歲月,卻能在短短數天中,走過不同的地方,接觸不同個性的人。即使是舊地重返,也有著不同心情,一次次蛻變著,一點一滴成長著。我喜歡上這工作,我愛上這工作,因為它不斷有新的挑戰、不斷要學習、要進步。引領著團員走過他們陌生的國度,介紹給他們新鮮的事,做他們的精神支柱,陪著他們一起歡愉、感動甚至受苦。人類的愛在此交會,感情在此撞擊,有時衝突也在此發生。而領隊則須用他圓通的人際、豐富的知識、敏捷正確的應變能力,讓旅客走過一段難忘又愉快的國外之旅。
  工作的挫折,讓我更深刻體驗人生;工作的被肯定,更讓我獲得極大的成就感。在這裡肯定了自我,也找到了要走的路。
那天,唸高一的大女兒,輕快地哼著歌,不禁問:
「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啊?」
她笑著回答:「看到妳最近都很快樂,我們也都很快樂啊!」
情緒是會傳染的,我也輕快地哼起歌來了。
與家人間,也許不再一年365天的相處,偶爾的分離,彼此間的溝通卻能更深入。相處不在「量」,要重「質」啊!

花團錦簇的阿姆斯特丹
  飛機就要降落了,曾約好,在國外如沒什麼特殊的事,就少打電話,可免為了小事,影響了帶團的情緒。但那英國婦人到在腦中盤旋,下了機,在等候行李的時候,我撥了個電話回台灣,那頭已六年級的小女兒竟大叫:
  「唉呀!我不要再說了啦!好多同學在這裡!我沒有空講電話!」她急於掛電話。
  「有沒有想我呀?」我不死心地問。
「都快把妳給忘了,哈!哈!」她故意開玩笑地說。
  離開電話亭,我知道我的小蒲公英已不再依賴無助,已不再無由哭啼,她已能展翅飛翔,已學會慢慢走向自己。
  暖和的溫度,清香的空氣,領著團員走出機場,這個積極規劃,希望成為歐洲主要機場的「史基浦」仍在重建中,而突破蠶繭的我,也在重建中。處在地球村的時代裡,「史基浦」不斷地求新求變,要以充實的內在、科技的快速、藝術的面貌,呈現給各國人士。而處在「劇變時代」的我,也要學會如何在家庭、工作、自我中取得一個平衡。讓自己快樂,讓身旁的人也快樂!
  迎接我們的是,阿姆斯特丹這個花團錦簇的城市。坐在遊覽車上,望著窗外美麗的景色,我祝福那位孤獨的英國婦人能順利轉機,在到達新加坡後,能找到她自己的快樂,而非只是與她先生一起的。


這次,團員只有兩人
站在橋中央,我連接不了這新、舊城不同的景觀;
站在橋中央,我連接不了順應或改變的矛盾;
站在橋中央,我處在兩難之間

吵架,竟是因為看書而引起的
  老遠來到愛丁堡,坐在王子街旁的草地上,七月的陽光對這裡的英國人來說是暑侈的,大片的斜坡草原上,到處有人躺著、坐著,好像冬天的寒冷吸走了他們的能量,那兒更有三、五個人光著上身「充電」。
  兩個年輕的旅人把背包放一旁,盤起腿,寫著明信片。一群金髮的少年在樹下追逐著,小女兒坐不住,蹦跳到附近看別人玩手球。和煦的陽光,清香的空氣,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感覺到那份在台灣領受不到的悠閒。
  拉我回來,是低沈的讀書聲,高一的大女兒竟埋首在書裡,我瞧見她散落在;旁的厚重背包,裡面是一本又一本的教科書。
  「出來玩,怎麼帶那麼多課本?」我不太高興,說實話。
  學校暑期輔導上的是高二新課程,爸跟妳卻要我出國,開學後我怎麼跟得上?」她居然抱怨起來,來英國才第三天,台灣的煩惱與壓力更馬上隨著那疊課本加入我們。
  「悠閒」像碰到瘟疫一樣,消失無蹤。

  「你可以要求老師重教啊!暑假又不是正規教育!」
  「不可能的啦!一班四、五十人不可能因極少數人而停頓,學校會說,誰叫妳不在輔導課以外的時間出國!」
  大女兒校的生活由上午六點多起,到晚上近十點晚自習結束,除了吃飯、午覺,就是上課、唸書、考試。為了讓她精神鬆弛,及領受不同學習方式,才計劃這十天的英國旅行及三個星期的劍橋遊學,看到她的放不開,心想這樣做不曉得對不對,不知是否又增加了另一種壓力?
  「回國後伐個家教或補習班,也許可以補救。如果真跟不上,大不了大學不要唸,文憑不重要,實力才是真實的。」我沒有違心,只是痛心。
  「考不上大學,我就完蛋了,你們覺得沒關係,可是學校的升學率也要維護,不能太自私!」她爭辯著。
  國中、高中四年來,升學已在大女兒的心中生根,想到朋友孩子的學校,有位學生因為受不了功課壓力,在宿舍喝農藥自殺,我不寒而慄。
  小時候,我常帶孩子到東海母校放風箏,童稚、天真的笑臉留在照片中,如今卻除了分數之外,她們的心中已容納不下其他的天空。
  小學階段,大女兒是叛逆、活潑、有創意的,她喜歡繪畫、舞蹈、戲劇,為了升學,她主動全部放棄,沒有一句怨言,妥協得非常徹底。
  朋友急急地把孩子送出國,先生與我不願孩子在人格未成熟前便遠離家庭。我們的孩子順應制度,會為學校著想,不惜壓抑自我,不知是要安慰還是難過?
  那兩位年輕人,收起紙筆,起身要離開,離開,離開了;蘇格蘭的冬天,應是蕭瑟、寒冷,遊客離開了,這片草原將會是何等孤寂?
  對面山頭,愛丁古堡灰黑的石材、簡明的線條、古典的建築,屹立在三面峭壁的岩石頂端。它在城市的中心,旅人的焦點離不開對它的注視;居高臨下,易守難的作用,如今形成險峻、雄偉的美感,成為愛丁堡的標誌,也象徵著寒帶高地人的堅毅性格。街道旁穿著蘇格蘭花格短裙的演奏者,賣力地讓風笛的旋律盤旋到堡上,圍繞它,為它禮讚。世紀交替、朝代更換,千年了,古堡默默無言,遙遙傲視著人類不斷重複著愛、恨、歡愉、悲苦與矛盾。
  大女兒合上了書,聽我述說愛丁堡的歷史,歷史課本只有過程,不會有人類共同感情的傳遞;為了應付升學考試,學校的美術課上的是數學,如今面對如此巨大的藝術作品,面對遼闊的景色,美感能由內心自然領悟嗎?
   「走了啦!不要老待在這裡。」小女兒才坐下,便不耐煩地說。跟過多次旅遊團的她,計算的是曾到過幾個國家、幾個城市。才要上國中,她已習慣台灣快節奏的生活。
  「我們由火車站旁走過橋後,可以到兒童博物館及古堡。」我翻閱著地圖,指給她們看。
  「那麼遠,坐車過去嘛!」
「在台灣生活太方便了,到處汽車、摩托車,我們都快忘了,腿是最原始,最健康的交通工具,要多使用才不會退化。況且整個愛丁堡就像一座博物館,邊走,我們可邊去感受歷史。」
不僅是博物館,愛丁堡也是一大幅古典、高雅、活動的畫,漫步在畫中,旅人們也成為歷史的一部份。
北橋把愛丁堡分隔為新、舊兩區,北側的新城是十八世紀喬治式建築,繁忙商業景象,顯現出現代化生活的動力。南側的舊城則是十一世紀改建的古城,蘇格蘭歷史的古跡則一路遺留在皇家哩路旁。


我們站在橋的中央,站在新、舊城強烈的對比之間,
而我的心也在強烈的矛盾對比之間

不能要求大女兒去背叛台灣目前的教育制度,卻又不願看到她失去自我,忽視美學。想要求小女兒慢下來欣賞人生,卻又怕她跟不上台灣強勢的競爭。站在橋中央,我連接不了這新、舊城不同的景觀;站在橋中央,我連接不了順應或改變的矛盾;站在橋中央,我處在兩難之間。
「請問兒童博物館在哪兒?」圖上指明在這附近,怎麼老找不到,只得問人。「喔!就在那兒。」那人指著一家看起來像普通商店的房子。
謝過了他,轉身,三人相視不禁噗的一起大笑起來。在這屋前,我們已徘徊數次,竟沒發現。尋找時的目標是個大招牌,世界第一座有兒童歷史的博物館,總該有個大標誌吧!沒想到只有在門面的二樓處,寫著“MUSEUM OF CHILDHOOD”,看來,在此要找個景點,都得拋棄「台灣經驗」了!
館內的陳列很豐富,與不起眼的門面成反比。千奇百怪,數以萬件的兒童玩具,兩個孩子細細觀賞,久久不願離開,每個展覽室都有給父母休息的椅子,我總不斷地被「媽!快來看這個,還有這個。」而望椅興嘆。看到她們驚喜、天真的笑臉,那無憂的、歡樂的照片情景又再重現。

盡頭也是起點
皇家哩路的盡頭,便是城堡,走在潔淨、粗礦的石塊坡道,沿途中世紀的建築與深長神祕的小巷,我們決定回程再慢慢欣賞。
城堡前的大廣場,不相稱的鋁架大看台已架好,是為藝術節而準備的吧!
「如果八月份來,我們便可看到騎兵隊表演了,好可惜!」自助旅行若資料沒蒐集齊全,便會錯失一些事物。
「那有什麼關係,下個月,恐怕我們就找不到住的啦!」大女兒說得也是,人生無法十全十美,總有得有失!
參觀過國王行宮、珍藏室與教堂後,又回到遼望台。遼闊的天際、碧藍的晴空,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那分悠閒又悄悄地跑了回來!
「媽!妳看,那兒是我們早上坐的草地!」
「那裡有火車!那邊還有花園!帥呆了!」她倆興奮地指著。
「還有遊樂場耶!我們坐那麼久,居然都不知道,真遜!站在這麼高,可以看的東西才多。」
為了讓兩區都有好視野,王子街的房子只蓋一側。隔著河谷,新舊城含情默默互相對望著,各持有自己獨特的個性,和平而不爭地共處。在這兒,才發現其實它們一點也不衝突,它們調配得很和諧,如同合奏曲,好美!
音樂在山際盤旋,人們仍在草地上吸收陽光,而我們站在城堡上,看到不一樣的景致;在高聳的城堡上,我們心中的疑惑不破而解;在城堡上,我們的內心是如此清明!
皇家哩路的盡頭是城堡,盡頭也是起點。愛丁堡的夏季,天色到晚上十點才會完全暗下來,B&B的民宿有家的溫馨,台灣的家也更可愛,我們不急著回去,我們的時間還很多,而皇家哩路只是個起點!
後記:在台灣,筆者曾要求孩子去聽音樂會、看戲劇,她們皆以考試為由沒去。一個月的旅遊、遊學之後,大女兒主動要求聽歌劇。

蛻變的鳳凰
當生命出現懷疑,當日子出現茫然時,
拋棄過往,重新開始,
對人生是個賭注吧!
    
A-LO-HA!
大夥拖著行李,睡眼惺忪地,才走出火奴魯魯機場,一股暖和的、清新的空氣馬上湧向前來。
「A-LO-HA!大振的貴賓們!大家早!」一個長髮、高眺、大眼、清秀的女孩,高舉著手來到我們面前。
  「來!大家把行李集中在此,可在此收起大衣,或到洗手間換上短袖衣服,台灣目前很冷,而夏威夷可是沒有冬天的喔!」這位導遊趨身幫忙一位阿婆打開皮箱。換了一身輕便的裝扮,又與穿草裙的女郎照相後,除了那一堆厚重的行李外,悠閒的輕鬆情緒便出現了。
  「雖然台灣現在是午夜,不過,大家難得來到夏威夷,所以我們不要浪費時間,打起精神來,馬上展開觀光!行李我已請人看管,會送到今晚住的旅館,大家放心,絕對不會遺失的!」
  「望著這個女孩伶俐又親切地照應一切,我頓然輕鬆起來,碰到一個勤快負責任的導遊,領隊暫時也能有遊客般的清閒。
  「蕭姐,你不認識我了嗎?」站在馬路旁等候車子時,導遊轉頭問我:「我是淑莉,以前在大振總公司。」
  仔細地打量她,我才大叫起來:「啊!林淑莉,你變得這麼多,我都不認識了!」坐在遊覽車後座,望著穿T恤,牛仔褲,淡粧的淑莉,風趣又熟練地介紹夏威夷風光。
窗外椰子樹枝隨風招展,與街上穿著夏威夷花衣服的人們相互輝映。
花枝招展,花枝招展……我的思緒回到多年前花姿招展的影子:
鬧哄哄的公司忘年餐會進行到一半,突然有人大叫:「我們的大振之花終於來了!」男孩們起哄歡呼,女孩們也跟著拍手,一個穿著非常時髦、化著濃粧、艷麗的女孩昂然而至,一時我也被那股亮眼的光彩所吸引。輕聲問著旁邊的經理:「那是誰啊?這麼漂亮,人緣又這麼好?」
  「她叫林淑莉,業績相當好,也很會帶團,是公司的紅人喔!她的衣服可真多,難得看到她穿同一件衣服。」同事給她的評語如此,而我在分公司工作,不常接觸,後來也就沒有什麼特殊印象了。
  不久後,聽後她辭掉了工作,到夏威夷讀書,公司婉惜,也懷疑她如何能靜下心重拾書本?朋友擔心,就是畢業了,要再有今日的基礎,又得多少年?
  許多的疑問與擔心,在這三天,在夏威夷在電影院前,在自由活動時間裡,在海灘邊,在魔術秀場外,在愛之船上,在吃飯中,我得到了答案。
    
委屈求全
  望著珍珠港外,太平洋蔚藍平靜的海面,晴空萬里的遠方,有著淑莉深深的思念:「離家前,我整理衣櫃,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實在多得不像話,有些專程到香港買的,竟連一次都沒穿過。」
   她苦笑地搖著頭:「坐在如山堆的衣服間,愈堅持出國唸書的決定,在台灣雖然有很多朋友,雖然可打扮得很漂亮,可是心靈卻很空虛。愈空虛,就愈花錢填補;愈花錢,就愈覺空虛。心中一點踏實感也沒有,實在很恐慌。」
  電影院外,排隊等候的台灣團,有個人比手劃腳地指責著他們的領隊。出國在外,有個可以罵的對象似乎也不錯。
  團員們在珍珠港事件的影院中,不知會不會因時差關係睡著了?還是內心會回想起對日本人的仇恨?這事的記憶應該還不遠!
  淑莉端來了熱咖啡與餅乾。
  「在台灣當領隊很辛苦,有些客人無法教育,也不能得罪,很多事情不能直講,碰到粗魯無禮的客人,更覺得沒有尊嚴!」
  淑莉繼續說著:「有少數的直客也不管你有沒有利潤,出了國硬是要把你吃回來,好像旅行社吃、喝都不要錢,那時挫折感很重!」
  我想起了剛帶團時,有位朋友一起出國,看到我被客人無理地使性子,私下跟我說:「我看妳不要帶團了,在家裡舒服地做老板娘,不要出來做人家的下女!」不服輸的我,心想,這才是對自我最好的挑戰!
  「妳帶的團,評價一定很高呢!」我說出別人對她的看法。
  「委屈求全,客人當然高興,只是自己心裡難過,當時我把喜愛的衣服很便宜地折價賣掉,把穩定的工作狠心拋棄,毫不留戀地提著簡單的行李來到這裡。剛開始,在語言及生活上的適應很困難又孤單,夜裡常常哭泣,但是又不能就此轉頭回家,只有更認真地學習。如今總算熬過來,知識的獲得,讓我生活充實,在這裡我信了主,心靈也有寄託。」

不要太早放棄客人
人的一生中,時常都在轉變,常常都在做抉擇,而要拋棄穩定的生活,一個人孤單地到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則是要很大的決心吧!
  Waikiki的海上,有個金髮的男孩,趴上衝浪板,一個不穩,馬上被埋入海裡;他游回來,再試一次,浪花再次吞蝕;他再回來一次才一次地試著。
  穿著皮鞋,在海灘「觀光」的台灣團員們,緊張地注視著,深怕那一次不見他躍出海面。終於,隨著波浪的起伏,他彎曲著身體,迎著風,踏著浪板一波又一波,翱翔到更廣更遠的海空。我回頭看淑莉,她望著那飛揚的男孩,眼神裡有著更多的期盼。
  第三天了,團員們腳步已被夏威很懶散的氣氛所絆住;露天的自助餐裡,附加有鳥語花香,附加有涼爽的清風,更有台灣人喜愛的熱帶水果,美食、美景當前,悠閒便是一種享受了。
  而我則更急著想進入這個坐在對面神秘女郎的內心。
  「在半工半讀的導遊工作上,妳有什麼心得?」
  「其實,說真的,導遊做久了,志氣會磨損;脾氣沒了,尊嚴也被削減。所以我必須常常提醒自己,一定要不斷地尋求自我突破。」
  她用小湯匙攪著咖啡:「有時,滿懷念當領隊的那些日子,當導遊比較乏味,行程太固定,而且壓力大,如果做不好,以後公司便不請你帶團,一開始做時,挫折感很重,現在則成就感多了。當初太年輕,如果現在讓我回去當領隊,一定會做得更好,雖然短線領隊的成就感小,但每次去不一樣的地方,比較有趣。」
  也有朋友很羨慕領隊生涯,在克服人際溝通的障礙後,我自己則深深愛上這個職業,每次帶團回來就像經歷一世,不同地方、不同人、不同感動、不同心情;挑戰更大,困難愈多的團,回來後的記憶就愈深,而閱歷與智慧便累積起來!
  「對台灣的領隊你有什麼建議?」淑莉算是個過來人,問這個題對我們有幫助。
    「不要太早放棄客人!」她堅定地說著,「絕大部份的團員是很配合的,領隊如果碰到難以溝通的,不要太早放棄,只要有誠心與服務熱誠,遲早他會接受我們。事前的說明會是很重要的,譬如自費活動,如果客人早知道,便很容易接受,否則反彈很大,對三方面都不好;除了教育客人,也不要寵壞他們,立場要站穩!另外,領隊自己也要在職教育,素質提昇,客人才看的起。」
  淑莉的臉孔現出了和平、安樂。清秀的五官再沒有以往的驕傲與不安定,是不是她不斷地自我再教育改變了這些。

「蕭姐,我在這裡結婚了,老公晚上會來飯店,他想要認識妳,雖然我們在台灣相處時間不多,但在這裡碰到公司的人,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好高興!」
她緊握住我的手。是啊!明日的分離又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面了!
淑莉的老公長的高又帥,他是出生在夏威夷的華裔,還在醫學院唸書的他,課餘時間,也充當導遊。我想著,如果導遊當久了,他那無邪、稚氣的面孔,不知會不會改變?
  「再不久,老公要到芝加哥,我們就要離開這個行業了,領隊與導遊的生涯是我年輕時最忘的回憶,我的自我在這裡提昇起來,我相信未來什麼困難我們都能克服!」
  瞧著他倆對看的甜蜜,看著淑莉依偎在老公旁邊嬌滴滴的樣子,幸福美滿的感覺,籠罩在他倆的四周;我知道,淑莉不僅在內心找到她的主,在現實生活裡,她也擁有了一個最甜蜜的「主」。

大峽谷VS.拉斯維加斯
一般的旅遊團,拉斯維加斯與大峽谷行程
是同時走的,帶給旅客的則是完全相反的震撼。

爭執
    真不懂,這樣不同的兩種人,怎麼會相約一起出國?這樣不同個性的人,怎麼會屬於同一個社團?
    「去大峽谷幹嘛?石頭山又不是沒看過?」一路上林先生便希望快到賭場豪賭一番。
    「由台灣老遠來到拉斯維加斯,不到世界七大奇景的大峽谷,多可惜!」趙先生對吃、住都無所謂,就愛欣賞大自然風光。
    林先生則企圖再說服:「自然風景還不是都差不多,尤其塔山飛機又危險,不要去啦!
    「以後來到這裡的機會很少,大家都一能去吧!」大峽谷的聲名的確給人很大的好奇。
    團員們僵持不下,我只有趕快出來打圓場:「這是自由活動,想去的人去,不去的人可到賭場玩。」
    有一個皆大歡喜的解決之道,便兵分兩路,十四個人到大峽谷,十二個人到拉斯維加斯大開殺戒。

 大峽谷
  峽谷的風不小,偏偏小飛機的機長又愛耍帥,一會兒飛高,一會兒飛低,好心地要讓我們瀏覽峽谷。
    機翼離岩壁只有數呎,眼看就要撞上了,在乘客的大叫聲中,機身才又猛然要向。機內八個人仍在驚惶中,金髮的機長卻回頭做鬼臉,弄得大家真是哭笑不得。
    四十分鐘的飛機鳥瞰,一會兒是岩層嶙峋的峭壁,一會兒是落差有一千六百公尺的深峻縱谷。
    谷底的科羅拉多河,一衣帶水,蜿蜓繞行,為大峽谷帶來另一種動態之美。
    頑皮的機長說:「你們不要以為這河遠看似寧靜又安祥,它每天可是攜帶八萬噸以上的沙石在走,印第安人形容為憤怒的吼叫。呵,像極了妳們東方女人!」
  欲問他了解東方女人多少?卻想到目前世界正流行的歌劇之一「西貢小姐」,平和、安靜、美麗的女人,最後的結局卻是用極端的方式,這是他們對東方女人的印象嗎?
    引擎聲很大,我只有把視覺又拋向窗外的浩瀚!小飛機的影子在谷底移動,我們凌雲御風地翱翔天空,如果不是有人嚴重暈機,這該是一趟無拘的飛翔!也難怪機長是這麼遊戲式的工作態度!
  站在峰頂,放眼四方,大峽谷疊疊又重重的峰巒便在眼前排山倒海地迎面而來,衝擊而來的不是壓力,是脫離凡塵,豁然開朗的舒暢!
  一路上讚嘆的趙先生說:「這些岩石經過千萬年的洗禮,竟還能保持稜角分明,雕塑般的景象,真是很神奇!面對這麼雄偉又壯觀的景色,感到人類實在太渺小了!」人類短短數十年的生命,與二十億年前寒武時期便存在的大峽谷,稱渺小,也許對人類都是推崇的。
  長達三十四公里的大峽谷,在岩石上寫著地球的結構與生命的進化,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七的歷史記錄在這些岩石上。
  強烈又長久的生命力在空氣中洋溢著。全車就只剩趙先生一人未上車,我到瞭望台找,遠遠見他不動地仍沈溺在震攝的奇景中,與大自然合而為一。
    我不忍催他。

拉斯維加斯
  回到飯店,看幾個團員正在燈光耀眼的大廳閒盪。
  「你們怎麼沒有玩呢?」他們留下來,不就是為了要賭嗎?
  「領隊妳不是告訴我們,把賭資設限,輸了便不要再繼續玩?我們在吃角子老虎機前坐了好幾個小時,如果不是一百美金輸光了,還真不知飯店這麼大,設備這多!」
  為了賺賭客的錢,拉斯維加斯的飯店無不絞盡腦汁,除了進門便是一排排聲光盈耳、琳琅滿目的賭具外,還有些為小孩特設的遊樂園、馬戲團、影城、童話及科幻世界……,只為了讓大人能更安心地賭。
  旅館外觀的造型,更是世界之奇,有金字塔、人面獅身,有比美中古世紀的城堡,有巨大的石獅、有圓形的馬戲團……。
  戶外動態免費的秀場,讓火山爆發及海上大戰搶走人們對羅馬式庭園的注意。
  室內長色們自動變化的購物城,各類收藏的博物館,第一流的表演秀,世界各地聞名的美食……,這些令許多遊客不斷回流,加洲人更視此地為招待親友、家庭旅遊的度假名勝。
  當初為了建造胡佛水壩的工人而開設的賭場,經過數十年光景,如今竟成為全美、全球的人都想來此賭博、遊樂的地方,這是原先所預期不到的吧!
  世界超級十大旅館的排名,拉斯維加斯便佔了九名。進入一個擁有五千零五個房間,四個足球場大、全面空調、絢麗多變、可充分滿足住、吃、娛樂的地方,只要手中有銅板,心中做著百萬富翁的美夢,任誰也會忘了外面沙漠的溫度,忘了自己銀行的負債,忘了世界會不會發生戰爭!
  好不容易找到了林先生,著禮服的服務小姐正端來免費的酒。
  「走吧!去吃飯了!這裡的自助餐很豐盛又便宜!」我試圖要搖醒這位心神遠去的人。
  「我不吃了,你們去吧!」他的眼神直瞪著螢幕,一手抱著錢幣筒,另一手則不斷地再塞銅板。
  聽說多年前住過的一家飯店倒閉了,一方面是敵不過大型飯店的競爭,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它專接台灣客,老一輩的台灣人只來住宿及觀光,根本捨不得賭。過分便宜的吃與住,終於承受不了不掏腰包的台灣人。
  如今台灣的遊客是不是變了?如何花錢成為一些人在社會上必修的課程!
  站在霓虹燈爭奇鬥艷的街道,遊客在身旁不斷擦身而過,大型招牌閃爍的令人目不暇給,恍如白晝的不夜城,令人無法想像白天竟是酷熱又死寂!
  團員們拿著相機,紛紛想留住艷麗奪目的銀河璇宮!
  一個衣著整齊,賭光了錢的白種人,向我們伸手乞討返鄉錢。
  趙先生在旁說:「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會令人迷失!」
  如此的景觀與燈光,讓我眩然。虛幻之中,我感到生命的不真實。
  深夜被陣陣的敲門聲吵醒,我看了看錶:午夜一點。原來是仍未回房的林先生。
  「領隊,能不能幫我打電話到台灣,我有非常重要的生意要談!」幸好他沒賭昏了頭,竟還記得工作。
  怕吵到同房的室友,我陪他到櫃台撥通了電話。
  「喂!今天簽幾號較好?……你幫我簽26、58……」
  此刻,我才想起,現在台灣的時間是星期四下午六點。
    
離開
  就要離開這個不設防的城市了。
  林先生一上車便說:「這兩天在此輸的錢,就當是樂捐給飯店的一柱子,真該要求他們在柱子上刻我的名字,唉!真是『拉屎回家吃』。」
  不知有多少人在拉斯維加斯賠了家產,使這個城市更加幻奇、炫麗?更有多少人心存幻想,希望在此一夜致富?當手中剩下最後一個銅板,那擴張的想像空間仍是無限。當僅存的期待破滅,呆坐在「再塞銅板」的燈前,心中悔恨、懊惱,卻是再也喚不回已失去的金錢與時間。
  街旁新的飯店正在興建,舊的建築物也一再翻新、改建。數年前還是最新、最豪華的飯店,如今已經落伍,已成廢物。
  不可思議的沙漠奇蹟,讓世人不停湧進,也讓許多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車子離了內華達州界,便見不到耀眼巨大的賭城飯店。
  「我們來玩一個遊戲,賭看看前面第五輛車的號碼……」林先生大聲提議。
  趙先生卻反對:「不要啦!窗外的沙漠景觀在台灣看不到,我們好好欣賞吧!」
  一望無際、黃土飛揚、草木難生的荒野中,車後的賭城,彷彿海市蜃樓。依附在遠山前的長方形、三角形建築物,逐漸在縮小,逐漸在消失中。
  但,我知道,在另一方。浩瀚、偉大、古老的大峽谷,仍屹立在那裡,億萬年前,它在那裡,億萬年後,它仍在那裡。


**天涯軌跡**
沒有目的地的航程
我告訴團員:我們不會“cruise no way
我們是“cruise every way
我告訴印尼華籍導遊:不能再“cruise no way
要“cruise one way-to Chinese heart”!
     
上船
    在候船室內,有位團員對身為領隊的我說:「受不了了!我必須出去透透氣!」可容納數百人的大廳,沒有禁煙區,手執草煙的印尼人,無視旁人的存在。空氣中充滿了濃郁的丁香味,濃濃的雅加達的味道。
    這位團員才出去,馬上便又進來!
    「不行,外面更多,幾乎人手一支香煙,賣東西的小販更是纏人!」
    這時,導遊耐心地安撫著:「再忍耐一下,我們就上船了!」『上床』?好累,的確需要上床了!」
    一些團員已無力地癱在椅子上休息。台灣的出團,行程是緊湊的,除非講明是休閒團,否則不可以太鬆散。
    每次只要有導遊好心地說:「我知道有個地方不錯,如果你們願意晚點回旅館,晚點吃飯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導遊秀出了他的「私房觀光點」團員們莫不感激,明明已經很累了,還是拜託著一定要去!
    到了現場,不一定去玩,只要到了,看到了,相照了,便滿足。有時覺得台灣人實在很可愛,連玩都如此「勤勞」!
    辦出境手續時,一堆護照在移民官們的桌上翻來覆去。不知是故意拖延,還是赤道人天生的慵懶性格。性急如我,真想把證件拿過來幫忙整理!
    導遊示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想起他在車上說的話:「在印尼,錢是一條大通路。」
    在這裡的華人其實支持他們的貪污,支持他們的懶,否則,像我們這樣被排斥的外來移民,如何在遵循法制下,取得經濟上的優勢?
    第一次公然聽到「支持貪污」,呵!腐敗是他家的事,我們要的是快速!是要贏!
    我向導遊點了點頭,導遊掏出了皮夾,走近移民官,果然我們一行人,很快便可出境,便可上船了。船上沒有丁香味,也沒有印尼話,看到的盡是單眼皮、黃皮膚、講華語、講英語的新加坡人。
    小巧的套房內,也沒有爪哇島旅館內的「↑」箭頭。爪哇島信奉回教的人多,每天要朝麥加的方向拜五次,於是旅館內的天花板、化粧台……等處,總可以找得到貼著「↑」的標誌,朝向阿拉,朝向他們精神的指標。然而,這艘船是中國人的世界,我卻找不到「土地公」。
    「娛樂世界」遊輪,共有272個房間,可乘坐900人,其中工作人員便佔了250人,船上有小型游泳池、籃球場、電影院、美容院、健身房、表演秀場。最重要的,船上有著印尼政府嚴禁的賭場。
    享受過豐盛的海鮮自助餐,夜總會的秀便要開始。跟著人群移往大廳,炫麗的燈光、盛裝的主持人、柔軟的沙發、強烈的雞尾酒,舒服地坐下來後,才發現:糟糕,忘了要團員換上較正式的服飾!
    已經來不及了,管他的,反正都是中國人的地方!
    夜總會主秀的歌星是華人,出過CD。他在台上,講的話、唱的歌大部分是閩南語、是國語,偶爾加點英語、馬來語。當流行全世界的台語歌「愛拚才會贏」響起時,全場鼓起了如雷的掌聲。
    熱鬧與高潮總是不能長時間持續的,主秀下了場,菲律賓的樂團與歌手接過了麥克風。這時船也早駛進了公海,進了公海,賭場才可開放。我看到一些華僑起身離開,走向賭場,走向一個可以揮難、可以逃避、可以忘了身為何人的地方。
      
黑暗中航行
    夜已深了,甲板上B.B.Q的烤肉及卡拉OK開始吸引一些夜貓子。船緩慢地航行在黑暗的海上,赤道上的星星也睜著眼要加入我們的談話。
    「如果不是最近開發台灣團體的遊輪行程,這艘船怎麼可能維持得起它龐大的開銷?」餐廳、夜總會,甚至甲板上,都有工作人員穿梭不息地服務,我不解地問著導遊。「你們不要小看那些賭,尤其在VIP室內的印尼華僑,他們是一擲千金,面不改色的,船上的主要客源,便是這些有錢的常客。」
    早期的華人,多來自福建、廣東。這些不管是因為當時大陸沿海人口眾多、維生不易,或因被拐誘,還是在賣身契的脅迫之下而遠渡重洋,來到這需求勞力的殖民地國家。他們不是要在此建立一個中國社會,他們的根在中國。
    只要努力工作,只要有錢賺,政治,那是印尼國家的事。原被荷蘭統治多年,戰後,因日本無條件投降而取回政治主權的印尼,此時,國家獨立了,可是,卻發現經濟權悄悄地由荷蘭人手上轉到這些有野心、勤儉、急進的中國人手上。印尼人依舊赤貧如洗。
    民族自尊怎堪如此受損?經濟優勢怎堪還由別人掌握?偏偏族人又是扶不起的阿斗,勤勞對懶散的印尼人而言,是對生命多大的浪費啊!
    唯一的辦法,便是用政治實權來排斥華人,來打壓經濟強勢。
用報復來挽救那可憐的自卑。成千上萬的華人被殺、房屋被燒、商店被毀。排華的悲慘事情是一件又一件。印尼人以為打壓華人、岐視華人、欺凌華人,把華人當做政台靶子,砍斷華教的根,中國人在經濟上便沒有空間了。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中國人的韌性是因壓力而更加堅強不移,中國人長期忍受折磨的能力,也非印尼人所能想像。
    如今,500多萬的華僑在此,只佔了印尼人口的3%,卻掌握了70%的財富。如今,排華政策因全球人口流通的影響而淡化了,然,印尼人不平衡的心態仍存在,在此的華人仍生活在白色恐佈之下,沒有人敢談政治。
    導遊林家維說:「如果在深夜開車回家,碰到紅燈,我是絕不會停的,寧願事後繳罰款,也不讓印尼人有機會在停車等紅燈的空檔,破窗行搶。」他繼續說著:「另外有一點,比較可惜的是,我們在此擁有了財富,華人間卻不夠互助,不夠團結。」
    小林憂鬱哀愁的眼神,望向黑暗中浪波起伏的海面,低聲地說:「有一回,在唐人街看到一對華人夫婦吵架,我便過去勸架,人群愈來愈多,在我拉開欲打妻子的丈夫時,旁邊印尼人大叫『支那人打人!支那人打人』當人群散開時,我竟然被抓到警察局,那對夫婦已相偕走開,更不願意到警局來為我解釋……,當時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
    移民的血淚經驗,沒有凝聚團結的力量,個人但求自保。在人人避開都來不及的時候,怎麼願意再到警察局去說明?
    船頭的燈,只能照到前面數公尺,漆黑的海上,我看不到前面的方向,也望不到印尼華人的遠景,更無法分擔華人在此所受的苦難。
    船艙內的華僑仍在豪賭。帶著海水的風,吹得我的頭開始痛起來。夜太深了!該回房休息,明天還有密集的行程要走。
     
太陽出來了
    清晨,一些人在甲板上等日出。天色已漸亮了,我們不知道太陽是否已經升起,或者被雲層所遮掩。
    林家維精神抖擻地向團員們問早。
    「你的書能借我看看嗎?」小林看我手上拿著書,便問道。
    帶團在外,我總會利用空檔充實。利用零碎時段,是時間管理的方法之一,時間不僅是金錢,更是生命。
    小林寶貝似地捧著書說:「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常常提醒說:『我們是中國人,絕不能忘本,一定要學中國話,一定要回大陸看看!』小學時,我們偷偷上華文,督學一來,排長便快速把同學的書收起來,由班長藏到天花板上去,然後拿出印尼課本……。我們的華文、華語是很辛苦學來的,中文書對我們是很珍貴的,是無價之寶。」
    為了怕再被外人殖民,印尼政府逼迫所有的華校及中文報館關閉。
    1967年以後,華人教育在印尼徹底被除掉了。心繫祖國的國胞,情何以堪?母語是他們在異鄉的慰籍啊!認同的東西一旦被隔離,下一代的根便很快就消失了。
    墮入回憶的林家維繼續說著:「長大後,我到新加坡唸書,好羨慕同學們看中文書,當時自己的華文認識不多,每天苦查字典,一本書看了三個月還看不完,但如今,我已熟讀水滸傳、西遊記……。」
    幸好,有心人是愈挫愈勇,反而更積極地填滿了這文化的空白,更心切地想填補內心的空虛。
    世界各地的中國城,最醒目的街景便是中文招牌。可是,雅加達的唐人街卻看不到中文字。
    導遊說:「有,只有一家『太生合』中藥,唯一的中文招牌。」有,據說,還有很多,只不過不在路旁,只不過要有人引領。引領通過不起眼的店面,引領通過狹窄的大門,有一些宗祠堂,一些祕密聚會場所,便在諾大的深院中開展,裡面掛滿了中文字畫。
    華教的根是不可能完全被除盡的,中國文化在此,只是在等候。太陽由雲間露出了臉,光芒反射在海面上。「是旅遊把華語給救了起來!」小林對著逐漸上甲板的團員微笑點頭。 很多年輕的華僑,急著把華語學起來,因為台灣、香港的旅遊團體實在太多。
    目前,已有唯一的中文報:《印度尼西亞日報》,雖然,其中只有兩頁是中文,其餘二頁是印尼文。
    雖然,報上談的多為經濟,絕不談政治。
    雖然,教華語的廣告只敢刊登「準備到府教育語言」,不敢寫教華語。
    可是,大家心裡有數,華語正在快速地發展著。
    小林如獲至寶般地翻著書。「光是看中文字,便覺得很親切!我們華僑有時從國外帶入中文書,在海關檢查時,會當場被丟到垃圾筒,偶爾還會在中國城私賣的舊書攤裡發現那些書。」林家維無奈地說著。
    這時,我忽然特別想念家中書架上,那些佈滿灰塵的書……。「你們看,那邊竟下著雨!」有人指著附近的海面大叫。遊輪避開雨在行駛,只要不進入他國領海,掌舵者可以把船繞過沒下雨的區域,產生一幅奇妙的景觀。
    這裡的華僑,也避開了雨,避開了法律與政治,走著他們自己的路。
      靠岸
    海岸愈來愈近,我們沒有方向地、盲目地、一夜不停地航行了12個小時,卻又回到了起點─雅加達。遊輪在海中不能停,因為別的船也在走,太危險,難怪這船沒有土地公,因為它不能停,因為它沒有定所。
    華僑們走出壁上寫著“cruise no way”的賭場。他們臉上露出的滿足,是來自華人世界的安慰!然而,逃避了一夜,總還是要回到原點的。衣錦還不了鄉,如今異鄉已為家鄉,事業根基在這裡,總是要回到原點的。
    靠岸的那一刻,傳來了一聲巨響,那一衡擊重重地打入了我的心。那一刻,我想打電話給不久前才應聘來此,擔任要職的朋友周豐熙,告訴他:「台灣的悍衛戰士們,你們所表現的效率與實力,是華人值得驕傲的再次證明,我們以你們為榮!」
    那一刻,我想告訴團員們:「中國人是優秀的,我們要表現國際人的行為。我們不會“cruise no way”,我們是“cruise every-way”,不管我們被稱為華工、華商、支那人、唐人,還是華人、華僑、台灣人、中國人,我們都是自己人,世界各地都有我們的人,都有我們的足跡,我們的航行不是沒有方向,我們是要航向世界各地!」
    華人不能再受辱!船停了,我們要挺起胸、昂起頭,走向雅加達,走向世界!
    丁香味再度湧來,我把手上的兩本書,送給林家維,裡面寫著:
    No  more  cruise no way
    You can  cruise one way to Chinese heart”!


馬尼拉的落日 
當全球都在提倡本土文化,都在尋根之際,
菲律賓的藝術家們卻找不到他們傳統文化的特質,
找不到他們可以依存的社會價值。
      
我們很樂意服務你?    
    每次,到菲律賓前,總提醒自己,別忘了瞄了一眼1983年艾奎諾被刺的地方。
    到達機場,要團員們排隊入境檢查時,一位菲籍移民官走到我身旁,低聲問:┌你是領隊嗎?一人一美元的規矩妳知道吧!┘不得不點頭,多年前,第一次來菲時,一位台灣商人也是在排隊入境時便告訴我,
〞團體一人一塊錢,便可快速通關〞
    「好,帶妳的團員到4號窗口!」這位官員走去坐上4號入境的檢查台。
    團員才通過三位,他便大喊:「領隊,過來! 」我知道如果不按規矩,這入境不知要拖多久了。唉!┌時間就是金錢!┘金錢也可買時間啊!中國人的哲理。
    當我把護照拿來時,夾藏在護照套內的20美元果然不見了。我有點沮喪,不是為了20美元,而到底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問題,是馬可仕時期遺留下的腐敗?還是我們自己教壞的?我實在不相信他們對每一國的團體都敢公然
如此!
    馬尼拉機場到處掛著布條,黃色的圓臉微笑地向入境的旅客嘲諷:
    No tipping please , We are happy to serve you !┘
    請不要拿小費,我們很樂意服務你?
    1美元,便很容易地讓我把艾奎諾的血腥事件完全給忘了。

 Balut(胎鴨蛋)
  大夥拖著行李,在機場等了一會,才見到導遊慢條斯理走來。
    ┌遊覽車在那兒呢?到旅館前,是不是能先做一些市區觀光?┘我要求著導遊。
  來到國外,客人覺得他們的時間是可以用金錢算出來的,團費除以天數。我的責任之一,則是不能浪費這些錢!┌不要緊張,慢慢來!慢慢來!┘導遊說。我奇怪地看了導遊一眼,難道他不是華僑?
    我們這團是招待團,老板帶著員工來菲律賓〝自強〞活動。
    這位自己工廠內有多位外勞的老板說:┌選擇來菲律賓的原因,除了距離台灣近,團費便宜外,最重要是想來看看,菲律賓是如何由東南亞的富人到四處做外國勞工的?是怎麼由4披索比1美元到24.5披索比1美元的?┘
    車窗外,五顏六色花俏的吉普尼(JEEPNEY)滿街鑽跑。這些40年前美軍在二次戰後,遺留下來的吉普車,如今不僅成為菲人日常必需的交通工具,也把幾個城市點綴地熱鬧又富戲劇性。與美國糾纏不清的歷史情結,在馬路上便表露無遺。
    1944年,麥克阿瑟將軍在東部的LEYTE 重新登陸,實踐他有名的諾言:┌ I shall return !┘時,菲人早已打開雙臂迎接!
    不僅迎進美軍,菲人更擴張了美式的消費形態與自由民主的風氣。他們有了錢,可以上餐廳肆意消費,而不管下一頓飯的著落。他們講英語,卻不管
別人有沒有聽懂那腔音頗重的菲律賓英語。他們罷工、怠工猖獗,也不管其他國家投資客的卻步。他們要民主,但包括政府官員都沒有法制觀念。
    他們要西化,忘了自己是東方人。
    當全國的發展都著重在政治與經濟上時,菲籍導演塔希朱卻擔心另一個問題,他說:「任何文化都有一種煞車的機制,可以有效的抗拒或排斥別種文化的入侵。但依我看菲律賓文化中的這種煞車機制已經喪失了,我們毫無招架之力的接受西方世界的一切,從食物到政治制度,完全仿照美國。」
    當全球都在提倡本土文化,都在尋根之際,菲律賓的藝術家們,都找不到他們傳統文化的特質,找不到他們可以依存的社會價值。
    導遊在路旁,買了些鴨蛋請客人吃,一個團員剝著蛋殼,看到裡面竟是有腳有頭仍未成形的〞胎鴨〞,嚇得馬上丟還給導遊,只見導遊與司機大口大口津津有味地咬著,還可惜地說:「你們真不會享受,這Balut好吃又很補呢!」
    這些胎鴨蛋,這些還來不及孵出的鴨子,被菲人當作食物、當作補品給吞了下去。菲律賓的文化,政治與經濟是不是也都來不及成長,便也被吞了下去?
    看到一臉茫然的菲律賓人,那一刻,我強烈地想回去再看看侯孝賢的電影!

外銷品:樂團與傭工
    飯店的大廳,樂隊彈奏著柔美的西洋音樂我閉著品嚐著香醇的咖啡,一時忘身在何國。
    菲籍樂團偏佈世界各地,許多的夜總會、秀場、歌廳,都可見到他們的影子,聽到他們的聲音,他們用低廉的價格,滿足了各國的經營者,也滿足了自己的天性。
  菲籍歌手用歌聲唱出菲人的浪漫;吉他手,彈出菲人的瀨散;喇叭手,則吹出了菲人的貧窮;鼓手,打出了菲人的熱情;鋼琴手,彈出菲人的無憂;打擊手,更打出了菲人的悲哀!
    肥沃的本土,要改良耕作,是要動腦筋、是麻煩的,菲人就愛唱西洋歌曲。唱洋歌,到外國賺錢容易,於是又多了一項輸出品──傭工。海外勞務中光是女傭便佔了600萬人,這些女傭每年匯回了10多億美元,支持了菲國的經濟振興。這些傭工不僅為菲國帶來了巨額收入,更影響了他國的生活形態。
    香港的餐廳,星期天晚上一定爆滿,不預約就得排隊苦等,因為那天下午所有女菲傭放假。
    日本都會充滿著東南亞的服務生,而日本女子不願下嫁鄉區,於是鄉下男子只得到東南亞覓妻。
    英國的外勞,補充了勞動力,卻為社會帶來了更多的問題。50萬的外勞在台灣(包括菲女傭、菲勞、泰勞、印勞、馬勞),許多的企業與家庭對外勞產生依賴,也威脅到本國勞工的工作權。
    如今外勞已成為多國的生活內容之一,而菲國年輕人口的勞動力對高齡化的國家更是必需品。問題已嚴重到影響了國與國間的關係,菲女傭弗洛爾被控謀殺,新加坡政府將之問吊,導至菲國兩部長下台,而在真相大白之前,菲總統夫人竟又到機場迎屍,助長了民憤。最後若不是美國法醫出面,菲新兩國真有可能因為一名女傭而斷交呢!
    問題會一件件地浮現出來,而每個外勞的心酸故事,便顯得微不足道了。出國前,妹妹交待我為她的菲傭買些芒果乾,解解她的鄉愁,大學畢業的愛玲已多年沒回家鄉,她只能由照片中猜孩子的身高,電話談心已不再親蜜,孩子只會要腳踏車,要新衣服。看到她對妹妹孩子的無微不至,也許她已在台灣找到另一個家!

離日出還早
    杜威大道上一邊是觀光商業大樓,一邊是馬尼拉的海彎。椰林在海邊隨風飄逸,遠處的山影朦朧,遊客悠然自得的坐在馬車上遊覽。
    我們步過了露宿樹蔭下的吊床,躲過了乞討的婦孺,也閃過了緊跟不捨的小販,好不容易才上了船。
    團長老板感慨的說:┌台灣這幾年浪費成性,消費不節制,不知我們會不會像菲律賓一樣變得貧窮?我們的下一代會不會輪到國外做勞工?┘
    不會的,以台灣人把娛樂當工作,工作當娛樂的心態,以台灣人賺100元花80元的個性,以台灣人戰戰競競處處動腦的事業心,我們絕不會輪為外勞的,否則怎能由40台幣比1美元,到25台幣比1美元,台灣企業都能無傷呢?這不是經濟奇蹟,這裡面有我們深沈的生命力!
    然而,當落日在天邊撒下旖旎絕世的彩霞,當船在平靜的灣內悠遊,當海岸愈來愈遠,我的心境改變了,晚風徐來,吹散了我的頭髮,也吹散了內心長期的焦慮!
    管他的機位未確認,管他的餐不好,管他的小販纏人,管他的照相小弟不知節制,管他的小費難收,管他的颱風要來!
    團員問我:┌候補的機位如何了呢?┘我竟回答:┌不要緊張,慢慢來!慢慢來!┘呵!夕陽如此美,離日出還早呢!

低泣的黃果樹
往廣州的班機終於要起飛。
我知道,我們接得上往香港、台北的班機,
我知道我們接得上自由的航程。

CAAC

「糟糕,又停電了!」Morning Call響起時,無奈的大叫聲隨之而起。

「櫃台嗎?請你送蠟燭到301309室!」聽到昨晚也留在招待所與我擠一個房間的地陪小杜摸黑打電話,我由床上坐起來,才三個小時的睡眠,腦筋卻一下子清醒過來!

昨天中國民航(CAAC)沒有理由地,臨時取消了我們由貴陽飛廣州的班機,China Airline果然Always Cancel
今晨我們必須趕特早的加班機到廣州,馬上轉香港,如果接不上原訂回台的班機,這些沒有港簽的團員,要在擁擠的啟德機場苦等,甚至過夜。那客人一定受不了,我這領隊更慘了。
四月的貴州清晨仍有寒意,小杜一個人在黑暗的戶外等車,一群人則在大廳等候。約定的時間經已過了,機場的車子尚未出現,我焦急地走向小杜。
「妳放心,車子肯定會來的,昨天有特別關照。待會兒我看到車子來,會招手,妳跟全陪快帶客人出來,一定要搶上車,全部客人一定要坐上第一班車!」小杜要我放心,自己卻滿緊張的。
我又回到溫暖的屋內,望著孤單瘦長的她在清寒的黑暗中,我想起了昨夜的長談。
「在北大畢業,返鄉的火車站內,與相戀多年的男朋友分別,我那時好難過,因為那天分離後,可能永遠都見不到面了!火車站內盡是要分離的情人、同學,那一天,北京火車站內悲悽的情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墮入以前的回憶,我則忍不住好奇:「為什麼不跟你男朋友結婚?難道你們感情不夠深厚?」
「我們的感情非常好,他也很優秀。只是他住在北京,而我是貴州人,我們不能生活在一起。」小杜低沈地說,難怪第一次見到她,總覺那眉頭的愁好深。
「為什麼呢?」我納悶地問。
小杜接著說:「這裡的政策,唸完書要回到自己的家鄉工作,尤其偏遠地區,知識青年不多,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出生地貢獻,否則便成為黑戶。黑戶沒有戶口,沒有身份地位,中央不會分配工作給你,就是外資單位也不會雇用。」
「你們就這樣被拆散?」我覺得不忍。
「那一段時間很痛苦,我也考慮過黑戶就黑戶,只要能與他相守一輩子。後來理性地想一想,父母辛苦栽培我這麼大,給我受這麼好的教育,我不能辜負他們。況且如果與他結婚生子,孩子戶口必須跟母親,也必須是貴州人,我不要他的孩子是貴州人!」小杜堅毅的面孔,可以想像出當初她在做兩難選擇的痛苦決定。
車子終於來了,幸好我們不是貴州人,我們不要永遠留在這裡,我們要離開。協助大夥搶上了車,我正好坐在小杜的後面,她轉頭對我說:「車子雖沒準時來,班機應該沒問題!」
聽慣了大陸人〝肯定〞〝肯定〞的字眼,小杜用了不同的口氣,我想,班機是不是又有問題了?然而此刻又能如何呢?在「別人」的土地上,只能聽天了!

龍宮


天漸漸亮了,車窗外喀斯特地形也漸明顯,片片岩石疊起的山,嶙峋的奇峰,在晨曦的照耀下,遍處的石骨都如藝術的創作。
在安順附近有一串的溶洞群。當我們由只能容一隻小船通過的狹窄處進入龍宮時,這些幾乎遊遍世界的台灣人嚇了一跳,沒有想到這兒如此地美!
奇特的水上殿堂,一股澄澈清涼的空氣迎面而來。洞廳寬闊高聳,溶岩的景觀變幻無窮,鐘乳石因燈光而現出斑瀾色彩。
小船慢行在忽明忽暗、忽寬忽狹、忽高忽低的奇洞異石之間,那樣的幽深、幻奇,難怪有人吟下詩句:「靈秀自天成,鬼斧神工開洞府;清奇絕塵世,瑤池瓊玉見人間。」萬籟中,只聽到水聲與呼吸聲。
突然,有位團員往石壁大聲喊叫「啊!呀!喔!」回聲傳來,他說:「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我們現在是不是在仙境!」
說完,其他團員跟著大叫,更有人情不自禁地大聲唱起歌來!連平時拘謹的團員,此刻也開懷大笑起來!
在貴州,裸露於地表的喀斯特地區,超過了全省面積的一半。這裡土地表面乾旱,地底下卻有裂縫、有漏斗、有溶洞、有暗湖,也有河流。然而,這種堅毅、秀麗、有著豐富內涵的天下奇景。以中國人實用學觀點,是難以耕作、是貧瘠、是「地無三里平,天無三日晴,人無三兩銀」。
美麗與悲悽竟是一體的兩面。
小杜的身體往前趨,手扶在前座的椅背上,眼睛注視著車子前面的路。
昨晚小杜告訴我,高中以前她都是在貴州唸書,父母平時省吃儉用,在她高三時,卻買昂貴的補藥給她吃,她每晚唸書到深夜,只希望有天能報答父母。鶴立雞群地考上北京大學英語系,在由貴陽往北京的硬座火車上,旁邊站立的人上上下下,在座位旁擠來擠去,雞、鴨、農作物、行李、異味充斥了整個車廂,三天三夜之後到達北京時,她說:「我那時腳已腫得很難走路了!」
在北京的日子,是她這輩子最快樂、最充實的時光,那兒有豐富的文化活動、最新的人文資訊,有許多她談得來的朋友、同學,更有她深愛的人。
小杜她是多麼適合生活在北京,她是多麼喜歡生活在北京,但她是貴州人,她必須回來!小杜說:「這樣的政策是為了平衡大環境,如果每個知識分子都留在城市,那鄉下誰來提升,誰把新知識、新觀念帶進來!」
難道說,犧牲個人、漠視人性的政策,在一個十多億人口的國家是必要的?在這個愈來愈開放,愈來愈個人主義,愈來愈重視自我的快速變遷社會裡,這些過分理想,卻不合乎人性的強制性作法,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黃果樹
靜默的空氣中,車在奔馳,小杜的長髮則不斷地在我眼前晃動。
搖晃、長髮,長髮、搖晃,我晃回了黃果樹的水瀑內。
那天,他們說,這樣的水不大,算是枯水期。當夏天洪水暴漲時,瀑布的吼聲如天崩地塌,聲震十里。瀑布衝擊著犀牛潭,浪花與霧雨會使數百米外皆朦朧,水大的時候,難以接近,甚至無法照相。四月的瀑布雖未全力嘶喊,卻仍十分壯觀。
小杜引導我們從前面、側面、後面、下面觀瀑。我們遠看、近看、仰看,甚至在藤羅攀附的後面看,都有不同的景觀。提心吊膽地沿著曲折潮濕的石徑走入陰涼、滴著水的瀑布後面水簾洞內,光怪陸離的洞壁附著藻類與鐘乳石,外界的紛擾不復存在。隆隆的飛瀑,如面紗般的珠簾,把我們保護在洞內。水簾洞的修行就在此刻。
枯水期的黃果樹瀑布對我而言,仍是磅礡、震撼、撲朔迷離的。如同小杜悠悠的神傷,也給我強烈的震撼。
快畢業前,小杜實在離不開北京,當時她哀怨地給父母寫了一封信:「你們決定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到貴州結婚、生子,卻讓我一輩子不得翻身。」
「妳父母不是貴州人?」我訝異地問。「不是,文化大革命時,他倆是都市的知識分子,那時黨號召青年下鄉,我父母跟著許多青年熱血沸騰,要為黨、要為社會主義奉獻自己,所以就一馬當先地來到這裡!」已畢業三年的她,也許已經認命。
據說,從1969年到1976年,有1000萬以上的青年被下放了,當時這個有朝氣、振奮人心的「光榮運動」,一方面讓這些城市青年去向貧下中農學習,以求淨化心靈;一方面,他們也可以教導文化落後的地區。
看似理想的政策,卻沒有考慮這些孩子適應的問題,他們打不進去當地的社會圈子,也引起當地居民的不滿。於是1977年停止了下放青年的計畫,一些人開始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仍留在偏遠地方的人,一定開始後悔,如今不得遷移的戶口政策,影響到的是他們的子子孫孫啊!
貴州地底下奔騰不息的河流,在某些地方會出其不意地由溶洞出口湧至地表。而大陸青年的出口在哪裡?是叛逆?是適應?是認命?還是等待有天要爆發?

自由
「機場到了,大家下車時別忘了你們的隨身行李及茅台酒!」地陪小杜叮嚀著團員們。
每人手上都提著重重的袋子,裡面有一瓶300多人民幣,聞名世界香醇的貴州茅台,當台灣旅客毫不吝惜地,每人都買了數瓶時,看在辛勤工作一個月,卻只有700多人民幣薪水的小杜眼裡,不知做何感想?
出關檢查行李也是用擠的,我看到有團悄悄地另外塞了小費給她。我向她揮了揮手,希望下次再來時,能看到她燦爛滿足的微笑!
登機門的候機室內也充滿了人,我覺得不對,國內班機不可能坐那麼多人,全陪低聲告訴我:「有可能Double Seat!」
當登機一開放,大夥便衝向機棚架有樓梯的飛機,檢查人員讓幾個人上了樓梯,另一檢查人員來了,竟說:「不對,不對,不是這架,是那架!」
幫忙提著年紀較大的團員行李,又衝到機棚較遠處的另一架飛機旁,已顧不得什麼國際禮儀,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就是要讓自己的團員坐上同一班機。
好不容易上了機艙,全陪數了數人,說:「全上了!」我自己又點了一遍,才鬆了一口氣。
往廣州的班機終於要起飛。我知道我們接得上往香港、台北的班機,我知道我們接得上自由的航程。
span>然而,當落日在天邊撒下旖旎絕世的彩霞,當船在平靜的灣內悠遊,當海岸愈來愈遠,我的心境改變了,晚風徐來,吹散了我的頭髮,也吹散了內心長期的焦慮!


    管他的機位未確認,管他的餐不好,管他的小販纏人,管他的照相小弟不知節制,管他的小費難收,管他的颱風要來!
    團員問我:┌候補的機位如何了呢?┘我竟回答:┌不要緊張,慢慢來!慢慢來!┘呵!夕陽如此美,離日出還早呢!

大陸尋根之旅
當他們緊緊地把手握在一起,當他們的淚在眼眶裡打轉,
那長久的時空阻隔,那歷代的浩劫,突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我感到他們的血又融在一起,我感到他們似乎從未分開過……

尋根祭祖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我喊起了一聲「簡先生」,結果好幾位男士一起回頭,不好意思地想起這個團32人,不是簡先生、簡太太,便是簡小姐,只有領隊我不姓簡。此次不能只先記客戶的姓,要趕緊知道大家的名字了。
    簡姓宗親會在南投市是個頗有組織的宗親會,目前會員約三千人,會員代表有一百五十四人,理監事十二人,其一世祖為簡德潤公,原居住於福建省南靖縣梅林鄉長教村(長窖村),生有八房,即二世祖,除留在本籍外,分別移民至台灣、南洋等地,來台灣的為二、七、八房,而三世祖宗鑑公、宗瓊公,則在南投居住,生根至十三、十四世左右,為凝聚宗族力量,為祭拜祖先,先是以同一源來認股的方式成立祖公會,置有共同財產,後來便設有祭祖的宗祠。如今已傳至廿一、廿二世,而較長的有十七世、十八世,雖然簡姓宗親會每年有春秋二次大祭典,宗親也敦睦,並也協助地方公益,但對祖先的故鄉卻是毫無印象,對故鄉的宗親更是毫不了解,會員們既屬同一祖先,於是尋根的意念,日益強烈。
    大陸開放探親後,理監事們便開始蒐集資料,詢問台灣的其他宗親會,並透過彼岸的旅行社聯繫接洽。年前由理事長簡汝泉先生組團探路,而後才有次會員代表尋親謁祖之旅。
    此團七天的行程,第一天的行程由香港廈門到漳州,重點在次日南靖縣梅林村的祭祖,這也是此次行程最主要的目的,而後才展開杭州、桂林的觀光行程,短短數天的尋根之旅,卻讓我永生難忘,感動非常。
    我們這一團的團長簡如巖先生,他是第二次到南靖,頭一回被安排住在南靖縣政府的招待所裡,設備簡陋不說,夜裡要洗澡竟沒有熱水,當地宗親大概一時沒想到,隔了這麼多世代,隔了一個台灣海峽,兩岸的生活水準已經差得好遠好遠了,所以這次我們改住在漳州的華僑飯店,第二天一早才搭車到南靖縣,因到長教村的山路較小,大型車不易通過,三十二人便分坐兩車前往。
是何原因,讓先祖們離開家鄉,冒死漂洋過海,遠渡台?
   由漳州出發,一路原野景色,像極了台灣的鄉村,路旁的稻田、木麻黃,尤其一大片一大片的香蕉園不斷地出現在眼前,如果不是看到用木板一片片拼成的房屋大門及上面的簡體字,真會懷疑這是台灣鄉間。早期台灣的移民中,漳州人僅次於泉州人,原因之一也許是兩地景相似的原故吧!而我本身的祖籍也是漳州,因此看在眼裡也就另有一份感情了。
    講著閩南話的地陪說:「這裡的香蕉叫天寶蕉,是當地人的重要收入之一,六十多年前由台灣引進來。」漳州人大量移民台灣,而品種優良的台蕉也移植到漳州,我們老遠由台灣來此尋根,那天寶蕉是不是也想回台灣看看老祖宗呢?
    人類的移民,植物的移種,造成不同文化的融合,造成農業經濟的改變,這裡一切顯得如此眼熟,卻又覺得不真實,當初交通不便時,老祖宗們是如何到台灣的?據說由梅林至廈門便要步行四十多天,他們帶著乾糧,帶著簡單的行李到廈門轉搭舢舨船,要渡過洶湧險惡的「黑水溝」,不知歷盡多少苦難,不知淹沒了多少人。
    林懷民「雲門舞集」中的「渡海」,便舞出了老祖先冒死尋求新天地的決心,演出了人類與大自然博鬥的精神,海是殘酷無情的,是什麼原因,讓我們的先祖要離開家鄉,冒死飄洋過海,遠渡台灣?是飢荒頻仍,生計日促嗎?是樹大便須分枝嗎?還是人類原本就有四處易動的本性?先祖們,當您們好不容易渡過台灣海峽,面對一大片未拓墾的台地,您又是怎樣的心情?您說:「百般武藝,不如鋤頭鋤地!」以篳路藍縷的拓荒精神,有計畫地拓墾開發,這樣辛勤的農業經營,土地耕作,而當初由原鄉帶來的生活習慣、藝術、文化等,也融入台灣的生活中,成為台灣文化的一部分。
幸運如生長在台灣的我們,便成為最大的享用者,我們能不心存感激,能不緬懷先祖嗎?當初有心人在感激思念之餘,成立了同姓的祠堂,遙遠的故鄉不得歸,而祠堂象徵著隔海的故鄉,落葉雖然無法歸根,卻凝聚另一股家族的力量,再也不是孤伶伶的個體了。
    每年固定的祭祖,敦睦宗親的活動,讓各個宗親之間互相維繫,互相支持;如今這些移民後代,建設了一個新的奇蹟,在台灣經濟被世界刮目相看的同時,大陸探親開放,那尋親謁祖,那衣錦還鄉,那遙遠的夢,竟然可以實現。是的!「衣錦不還鄉,殆如錦衣而夜行」啊!

作夢也沒想到會回到了.祖先日夜思念的故鄉
 當簡汝泉理事長第一次踏上祖籍地時,他感嘆地說:「以前只知道南靖是祖籍地,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能來到這裡,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好像在作夢一般。」
    而我也覺得有如夢幻似地,當原鄉的宗親提前趕到南靖來迎接我們,當他們緊緊地把手握在一起,當他們的淚在眼眶裡打轉,那長久的時空阻隔,那歷代的浩劫,突然一下子變得不存在了,我感到他們的血又融在一起,我感到他們似乎從未分開過,一切一切變得這麼自然,這麼理所當然,原來,我們原來就是屬於這裡的。
    可是當車子一路顛簸地開到長教村開到長教村,我卻被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震醒,車窗外擠滿了迎接的人潮,鑼鼓的隊伍,鞭炮的聲音,拍手的熱烈,小孩好奇興奮的眼神,大人親切而羨慕的態度,貧瘠的村落景象,不同的衣著打扮,我才發現,其實我們只是個外來者,衣錦的突出,驕傲不起來,有的竟是心疼與愛憐,先祖之間選擇移民與否,便扭轉了後代的整個生活形態,抱起了個面貌清秀的幼兒,暗問你會選擇改變你的未來嗎?成長的過程中,你會嚮往外面的世界嗎?
    附近三村的村長與居民都趕來迎接,一群群親切的笑容跟隨著引導來到大宗祠,主事者不讓村民進入,因為封閉的村落難得有如此熱鬧的場面,尤其這些新奇的宗親來,誰不想來看看呢?
    簡姓的祖祠是座古意盎然的廟,雖然老舊,但在原野中卻有那股堅毅不拔,給予人精神支柱的感覺。
    團長拿出兩大箱由台灣帶來的祭祖用品,有燭台、香、紙錢、餅乾……等,在正廳的神案前放好。簡吉政先生充當司儀,先由數位團員排成一排,向著祖先神位,持香朝拜後,再跪地叩頭,大家虔誠的態度,讓觀看者也不禁肅然。整個氣氛十分隆重而莊嚴,而我也情不自禁地加入朝拜的行烈。整個過程中我已忘掉我的姓,我早已成為他們的一員,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似乎也是簡姓的子孫了。

要我們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祭拜後,有人拿著族譜互相對照著,銜接著家庭的歷史,有人喝著茶與鄉親們與鄉親們互相交談著,有人走動著到處照相,有人拿出由台灣帶來的大包舊衣物,送給貧苦的宗親,也有人提議大家再多樂捐點錢給祖祠……,而我所注意到的則是被隔離在長長椅子外,一雙雙羨慕又迷惘,好奇又渴望了解外界的眼神,如果註定他們的命運是無法改變的,那麼請不要讓他們知道外面的誘惑;如果單純無知的生命也是一種幸福,那麼我們也不須憐憫。
    然而要我們不心疼卻是不可能的,午餐時,同桌的團員在豐盛的菜餚中,拿起一盤遞給在旁邊伸長脖子的孩子時,我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可能不心疼的。
    簡如巖團長說,他們有次來時,宗親堅持不肯讓他們到別桌敬酒,後來才知道原來雙方的菜色不一樣,他們吃不起較好的菜,也還不能吃得太好,他說那種節儉的個性,讓他覺得感動。而台灣如今的浪費,不知惜福的情形,更令我們不勝唏噓。
    在宗祠中間廣場吃的午餐很特殊,很多菜皆是中藥燉成,四方型的木頭桌上,滿滿的肉與補品,雖然餐費是由旅行社付,但上桌的那份情意,就是不一樣。
    團員中簡吉政先生對詩詞頗有研究,他帶我看宗祠柱上的兩句對聯「范城雖遠家風在,陽德方馨古處敦」。他說:德潤公以前的祖先是由北平的范陽來此的。
    原來,那又是另一段移民的故事。
    台灣近幾年,為擔心政治不穩定,以及升學競爭的壓力,而移民至海外的小留學生,被稱為「香蕉」,外黃內白的下一代移民者,整個意識形態已「白人化」,雖然皮膚是黃的,以後大概沒有這種慎終追遠的理念了!

驚歎地看到了神話般.世界奇觀的福建圓樓
 離開前,鄉親問大家,要不要去看看他們住的地方,團長告訴我:「妳一定要去看看,那是相當奇妙的建築。」
    有些人留在車上,我們轉了個小徑,不要五分鐘的路途,便見到幾座土造的龐大圓形建築物,我不禁驚叫,這樣一個世界奇觀,地陪為何沒有介紹?旅遊書上為何沒記載呢?大夥嘆息地在門外照相,四層高的圓樓大門寫著「懷遠樓」三個大字,牆的周圍留著像小眼睛般的窗戶,圓屋頂下由一大塊一大塊的硬泥堆積而上,像極了一個大堡壘,雖讚賞它建築的不易,但土造的感覺,總讓人有點懷疑它的堅固性。
    然而當我們走進大門,原先的疑慮便一掃而光,對它真是信心十足,進入這個圓形世界,我們似乎走進時隧道,似乎回到了古代,木材的建築有秩序地排著,由中央廣場向上望,每一層皆可看到約二十間的房間,門的前面便是走廊,每戶人家皆相通,互依互賴地在這個小世界生存著,雄偉、堅固的樣子,真可比美羅馬的圓形競技場。
    廣場裡的人們悠閒地劈材、燒飯、曬衣……幾個拿著大碗,站在圓牆旁吃飯的女人,對我們這些闖入者,不好意思地笑笑,問著:「要不要吃飯?」答過謝,要求拍照,她們竟也大方地答應。
    當我們參觀到四樓,宗親指著一個有小樓梯連接的窗戶說,這是古時候有敵人來犯時,攻擊侵略者用的。原來土樓的建造,最重要的是防禦盜罪,為了保護族人與財產而造出來的偉大產物,宛如一個巨大的城堡一般,他們應用了三千多年前,商代的夯土造屋技術,發揮了中國人的智慧。難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顧問史蒂汶斯,安德烈稱圓樓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神話般的建築模式。
    感嘆、震撼之餘,也不禁擔心著,這些據說有近百座尚未公開於世的雄偉建築,雖曾有國際人士來考察、參觀,但當局尚未列入重點文物保存,百姓仍不知珍惜,如果傾斜、破壞或改建,將又是多麼遺憾!

如今我們只是過客,不是歸人
    懷著依依不捨的心,我們必須走了,畢竟,如今我們只是過客,不是歸人。我們帶來了一些禮物,我們也帶回了許多的感動與祝福,這些讓大家永記於心。
    很幸運地,能帶到這樣的團,人們的團隊精神與向心力,是以前從未遇到過的,大家相當合作、團結。也很幸運有如此不可思議的行程,土造圓樓的震撼,慎終追遠的感動,都是很難得的經驗。
    由於工作與個性的關係,從來無心往後看,也不顧回顧以往,總認為創造未來才是最重要的事,過去與歷史對我而言是很遙遠且毫不相關。然而當我接觸到這樣一群心存感激,追念先祖的團員,當我沉溺在莊嚴的祭拜中,當我看到中國土建築的瑰寶,當我感覺到兩岸間流著同樣的血,我了解到人類生存的另一層意義,這時我整個人便如脫胎換骨般地醒過來,整個過程像個夢境,當我醒過來時,我已不同,已全然改變了。
    再見了,再見了,我們還有觀光的行程要走,而遠遠的灰塵中,原鄉的宗親們不斷地在揮手,喊著:「再回來喔!叫其他子孫也回來喔!」
    我們繼續未完的旅途,而他們只是停留在原地,留在灰塵之中揮手揮手……。


一趟越南行,萬般感觸在心頭
 麼制度的不同造成各方面這麼大的差異?
為什麼越戰讓美國輸得這麼慘?
為什麼堅毅的越共打退了強盛的美國後,卻愈來愈落後?

      入境
    帶著普吉及P.P.島上清新、愉稅的心情回到曼谷,一夥十六人住上豪華的酒店,享受豐盛的晚餐,更去觀賞了浪漫的秀,三月天異國的風情,讓大家覺得不虛此行。
    然而當旅途到了第四天傍晚,由曼谷機場跟入越航機艙的那一刻,感受到窄小空間的壓迫,看到座椅的老舊,我開始擔心第一次的越南行,也擔憂未來的三天,團員無法一下子適應「由奢入儉」的變化。
    在機上繼續幫忙一個個團員書寫著入越的海關申報單,旅行社雖早已準備,但越南要求每個入境的人,必須確實以英文填報所攜帶的個種外幣數額及煙、酒、相機、手錶、影帶等珍貴物品。另外,在入境時還須繳交貼有個人照片的「暫時居留表」,看到這張表格時,心想就像我們留存顧客的資料一樣,這個國家也要為我們存檔吧!
    胡志明市的機場設備很陳舊,出關驗行李時,由機場人員指定在哪個窗口,此時團員就是有什麼問題,領隊也難以伸出援手了。不過出關的不方便,馬上被當地旅行社接機人員的熱情所淹沒,獻花、問候、提行李,好幾個人來接機,然後先去吃了頓豐盛的宵夜,受寵之下,對於旅館的簡陋也就不在意了。

     解放
    第二天早上,當我們全部到齊坐在車上時,導遊小黃卻遲遲未上車,下車去找他,才發現他正用一疊又一疊的現金結帳。在車上他說:「我身上背的這個大袋子都是鈔票,在這裡有時必須用布袋裝鈔票。」大夥兒笑笑,導遊們總喜歡誇大其詞吧!
    美金100元換越幣約75萬盾,越幣沒有銅板,只有紙幣,最高面額為20000盾,最低為100盾,以2000盾及1000盾較為普遍。因此我們一張薄薄的美金便可以換得好幾疊厚厚的越幣,覺得很不可思議,大家真不知如何使用。
    車子在胡志明市的街道穿梭,突然有人大叫:「你們看!那裡有兩個人用大布袋在裝錢。」果然導遊不是蓋的,因為通貨膨脹、越幣眨值,及政府在解放後三度換鈔,又大量地發行現鈔,使得用起來總要厚厚的一疊,算起來費時又麻煩,實在是很沒有經濟效益。
    街道上到處可見衣衫襤褸的乞丐,貧窮、落後、物質缺乏及特權的存在,使得辦事不順暢時,略施小惠,用錢買個方便倒是行得通,我們所坐的車雖小,卻是滿新的,開在滿是腳踏車、三輪車、機車的街上,頗有格格不入的感覺,越南雖落後,仍希望給觀光客最好的。
    1976年越南「解放」(即南北越統一)前,胡志明市(西貢)曾經是東南亞最繁華的城市之一,有「東方小巴黎」之稱。如今街上人們簡樸的穿著,緩慢的步調及老舊的市容,我們感覺似乎回到了30多年前的台灣。這16年中台灣進步急速;而越南卻往後退了一、二十年,這一進一退之間,兩者的生活水準就離得更遠了。
    不時地告訴團員,到越南,我們不是來看美麗風景或百年古蹟的,而是要帶著一顆懷舊、印證、瞭解的心情來體會這個國家。

      古芝地道
    古芝地道證明了這份非常人的堅毅,到這裡更要以歷史的觀點來想像。穿著越共制服的嚮導要我們找尋附近地道的出口,大家遍尋不著,嚮導一指,竟就在大家腳下。在一個荒郊野外,美國大兵如何防禦北後一群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北越軍,這樣一個恐佈的戰爭,對養尊處優的美國人而言,真是心驚膽顫吧!小黃說:「因為有這個地道,南方才能解放。」而解放後,除了造成許多越南難民的無家可歸及海上悲慘事件外,對這個國家更是沒有好處。
    古芝地道全長有200多公里,分為三層,目前開放的第一層部分最寬闊,裡面有會議室、餐廳、寢室及窄小的通道,當大家皆因空氣不好,而無法久待時,實在很難想像有數以萬計的越共在這兒生活多年。
    由古芝地道回胡志明市約有35公里,路旁種植不少白藍樹,小黃指著樹說:「日本人三年前來此,準備10年後在此造紙廠,這些樹齡已一年多的白藍樹,便是他們種的。」訝異中敬佩日本人的長遠投資計畫,而目前台灣前往越南投資的人也膨脹得相當快,在餐廳、卡拉OK店或觀光點,皆可看到台灣商人或專程來考察的團體,不知他們是否也有長期經營的打算?

      開放
    在參觀一大會堂(即前阮文紹時期的總統府),我們看到前一天剛結束的26國投資會議,仍留有各國人員正在佈置投資資料的展示會場。自從實施開放政策之後,越南正以快速的腳步追趕各國,我想下次再帶越南團時,恐怕很多事物都會改變了。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來到頭頓,副導遊劉小姐與我同住一個房間,看到她用的化粧品是小時候媽媽用的那種粗糙的「面霜」,覺得很不忍,便送了她幾個小化粧品,在越南,就是有錢也不見得買得到好的東西。
    我們這團的人不多,除了司機外,有三個導遊,這位劉小姐長的嬌小美麗,把客人待奉的無微不至,導遊小姐講得一口流利的國語與英語,又會唱歌、跳舞,在越南算是相當時髦的女生,服務態度誠懇又熱心,據他說,在台灣及香港的觀光客還未來越南以前,華人的工作機會很少,就是有也是較低階的工作,受教育的機會也受到限制。觀光客與投資者的大量來臨,才使得會華語他們有了更好的工作機會與收入,也提升了他們的社會地位。另一位公家導遊,越南當局規定,外國人在越南旅行,一定要有當地導遊陪同以資「保護」(或監視?),這位導遊是越南人,雖然與客人無法溝通,卻是相當謙虛、勤快,英語也很流利,因為必須四處為家,所以30多歲還很難找到太太,在越南,這個工作他是絕對捨不得放棄的。
    雖然有三位不錯的導遊及司機,然而對一向享受慣了的台灣旅客來說,越南不是很好適應的地方,在吃的方面則很豐盛,越南菜的口味較重、較辣,所以每到餐館,便要交待少幾道辣的菜,早餐沒有鮮奶,牛奶是用奶粉泡的,杯底下沈澱著厚厚的一層,糖又加得多,甜的很膩,大家看到都直搖頭。
    頭頓是海灘度假勝地,參觀了幾處廟宇及一幢海盜別墅後,便到白沙灘,看到這裡的人潮之多,才知道越南人也是很重視休閒生活的。因為團員不想游泳,我便租了幾把椅子、陽傘,兜售的海鮮相當便宜,大家吃得很過癮。團員們在這裡躺上一個小時,這才有點像來「度假」享受的味道,而不只是來「觀光」的。

      放不開
    原路又回到了胡志明市,來到一家磨漆器的工廠參觀,裡面是以鑲嵌貝殼或蛋殼做成的裝飾品與家具,相當有特色,聽說這是其他國家沒有的特產。
    晚上的活動總是男性客人最期待的,吃過晚餐,大夥到KTV唱歌,叫了好幾個越南小姐陪酒,最後一晚大家唱歌、喝酒、作樂,盡興之餘,對於第一天到達時說「以後再也不來越南!」的事,也沒有人再提起,反而問道「什麼時候再來吧!」真讓我不勝感慨。
    剛巧碰上了投資會議,與會的各國人士尚未離開越南,這夜我們仍沒能住上那種只准外國人居住的五星級飯店,換了一家 Yuco  Hotel。行前一天,我在飯店打了四通電話,櫃台小姐告訴我:打到台灣每分鐘5.5美元。因碰到星期天,有三通僅讓我聽音樂,可能是無人接,唯一與台灣講的話大概是一分鐘左右。Checkout的時候,這家飯店竟向我索160美元的通話費,他們說這電話只要接到國際塔台便開始計費,不管有沒有接通。而他們竟然還叫我在放音樂等候時不要掛。天啊!原來音樂的時間都要算錢。因為趕著去機場,無法繼續和他們爭辯,只好照付了事。拿出旅行支票竟還不要,硬是要美金現鈔,這時能怎麼辦?借也得借來付了。
    到了機場,一下車,面對的是菜市場般的人潮,人一多,我們便得用擠的才有辦法到達check in的大廳,而要進入大廳,還必須檢查身分不是要出國或辦理證件的人,根本連航空公司的櫃台都無法接近。

      出境
   登機證拿到後,有位團員想上洗手間,看到必須再出去越過重重的人牆,於是問導遊候機室內應有方便的地方吧?導遊回答說:「實在很抱歉,我不知道。」呵,是啊!觀光的未開放,出國的管制,有多少人出過境呢?出國對他們來說,應是很大的奢望吧!
    百感交集地坐在機上,對這個貧窮、飽經戰亂的國家,對這些愁苦、無可奈何的人民做最後一瞥,轉頭竟然看到機場的陽台上站著幾千幾百人,不斷地揮著手,越航只不過70多個座位,一半以上是觀光客,而其餘的人們啊!這麼多揮動的心,對你們是多大的負擔呢?鄰座皺著眉頭要回蘇聯工作的年輕人,越南的家鄉對你又有多少的不捨呢?
    南、越南,蛻變中的越南,再見了!當我下次再來時,你將以何種面目來迎接?

     
 沒有什麼比獨立與自由更可貴
越南在轉變,我也在轉變
四年了,那感觸仍是萬般,卻也變了

      獨立與自由
    19913月,剛取得領隊證的第三天,我便帶團到越南。

當年,經驗的不足,客人的抱怨,曾讓我多次暗地流淚。
當時,我仍無助、依賴,甚至不敢獨睡。

那次,見到越南的落後,讓我感觸萬分。
那回,我投了第一篇旅遊的越南文章到旅人
那年,我下了重大決定,要改變生命的方向。

四年後,我再度帶越南團。
如今的我,已走遍大半個地球。
如今的我,帶團常是:客人滿意,自己也輕鬆。
如今的我,在王蝶不斷鼓勵下,筆耕已成為生活的一部份。
如今的我,觀察、記錄與訪談,已成為帶團時的享受。
如今的我,更能深刻地體會到胡志明的遺言:
「沒有什比獨立與自由更重要!

我不同,越南,也不同了。
上回,北越尚未完全開放觀光,台灣、胡志明市間必須經由他國轉機;
如今,直飛河內的班機則時常客滿。
上回,1000美元兌換越幣75萬盾;
如今,1000美元兌換110萬盾越幣。

上回,新山一機場是破舊、緩慢、官僚的;
如今,已改建成現代的、自動化的大廈,雖然行賄的情形仍存在。
上回,原野零落著戰後遺留下來的戰車、砲台;
如今,已被收集到各地不斷興建的博物館、展示廳。
上回,越南人仍不知遊客的多金;
如今,他們已學會用乞討來贏得遊客的憐憫。

上回,街上看不到專賣遊客特產的店;
如今,不少店的員工都會說華語。
上回,旅遊必須有公務導遊陪同;
如今,即使遊客在街上遊蕩,公安也不會特別留意。

上回,無法餐餐吃到美味的中菜;
如今,在捐志明市竟買得到一份50元台幣的中國時報與台灣檳榔。
上回,旅館老舊、簡陋;
如今,國際水準的酒店相繼開幕。

上回,頭頓沒有強拉客人按摩的年輕小姐;
如今,想到越南旅遊的男人都知道:不要帶老婆一起。
1991年到1995年,四年來,越南在轉變,我也在轉變,那感觸仍是萬般,卻也變了。

      南 越 軍
到越南如果不談戰爭,便不像到了越南。
到越南如果不看戰爭遺留物,說實在,除了下龍灣的山水外,便沒有什麼特殊的景點了。
    於是,不管在北越或南越,一路上導遊的話題,大多在戰爭,大多在領導他們統一解放的英明領袖-----胡志明身上。
    不勝枚舉的越戰電影,演著美軍與越共的激烈戰鬥;演著美軍與越南女人的故事;演著越共的堅忍強韌與神出鬼沒;演著美軍回國後難以排解的夢魘。
    種種、種種,卻從不曾去提到那被忽視的一群-----南越的軍人。如果我不是親眼在頭頓新開發的觀光景點天主教瞭望台的途中,看到路邊一個又一個,斷了腿的南越軍,我也一樣忘了他們曾存在過。
    持著正義的美國人,沒有為越南贏得人民自決的民主,只好接走了中尉以上的南越軍官。
    又持著血親的關懷,在19831985年間也接回了許多越美孤兒。
這些美軍在越戰期間一夜風流後,遺留下來的骨肉,這些在美軍退後,飽受岐視的混血兒童,一度成為私底下被高價收購的對象。因為誰扶了他們,誰便可舉家移民美利堅,脫離這個苦難之國。
    然,也被視的南越軍,卻一再被忽略。戰爭期間,南越軍的角色曖昧,美軍大量大量的來,到底是誰在打誰?到底在為誰爭利?恐怕南越軍自己也懷疑。
    南越軍不要共產黨、不要國家赤化,自己卻無力反擊。同膚同種的外表,暗地裏,他們的親友也有可能是越共,自己打自己人,怎麼打得下去?
    南越人他們也不支持美軍,百年來外族入侵,殖民者對他們這塊肥沃的土壤虎視耽耽,他們怎麼會相信天真、單純的美國人是為了越南的民主而來。尤其當眼睜睜地看著美軍擁抱、侵佔他們的女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族人被懷疑為越共,而被美軍殺害;夾在縫隙間的南越軍,內心的矛盾可想而知!
    解放後,烈士及革命家庭優先受到安頓,殘廢的越共也有著崇高的身份與地位。而南越是敗者為寇,在共黨的統治下,南越軍人當然是抬不起頭來,也再不可能成為越南統一後的軍人。
    如今,在美國發表越戰根本不該打的同時,也在越南人後悔當時沒有選擇資本主義的同時,一個個年輕時被犧牲,現已步入中年的殘廢南越軍人,他們默默地沒有人報導,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政府百廢待興,自顧到不暇,更不可能照顧他們。
    我遠遠地望著這些人,想著他們的暗淡歲月,想著他們踫在地上的卑微。
    當路過的觀光客,一個個毫不吝惜地隨手投入他們的憐憫時,我愕然發現,其實,他們正稍稍地脫離這些控訴,脫離這些紛擾,在這裏,他們已找到了一個更好的生活方式----行乞致富。

        
    也是在頭頓的瞭望台,山頂上,看到同團的歐里桑,沮喪地獨自坐著,腳下有一張被撕成兩半的5000元越幣。我不禁問他:「怎麼回事啊!剛才扶你走上來的那位小姐呢?」看到我,他又氣呼呼地說:「她陪我走到這裏,便跟我要錢,我給她5000元她嫌少,把錢撕了。她說,如果不給她多一點,她馬上叫她老公過來。笑話,我又沒有要她陪我,是她自己硬要跟我的。後來,想想算了,出外人花錢消災,沒想到,她錢一拿,轉頭就走,也不陪我下山。
     上了車,我告訴導遊,以後這種強索小費的事,要事先讓客人知道。讓客人一開始便可嚴厲拒絕。
    遊導說:「以前更嚴重,我們旅遊團的車在前面走,一群摩托車各載著按摩女郎便跟在後面,很壯觀。現在政府會抓,他們算是比較收歛了。」
    這件事情之後,一位男客私下向我告白:「昨晚在你們先離開KTV之後,坐在我旁邊那位穿緊身旗袍的年輕小姐,便一直拉著我的手說睡覺睡覺,我看她所有會講的華語只有:養養、痛痛、睡覺。那時也喝得差不多,禁不起她的誘惑,就跟她去了。」
    「你跟她去那裏?飯店又不能帶進來。」我緊張的問。
    「我以為就在附近沒想到樓下已有一個騎托車的男人,要我跨上車,那位小姐接著坐上來,後面抱著我。摩托車往郊區開去,愈來愈暗,人愈來愈少,我愈來愈沒有安全感,那時,好後悔沒有聽你的警告。」他敘求著。
    「到底你們去了那兒?那位小姐的家嗎?」我很好奇。
     這位團員繼續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有15分鐘的車程,到達一個別墅,客廳有人在泡茶。我們兩人直接到二樓房間,其實那時我已經嚇得無能為力了,12點變成6點半,又發現那小姐沒有準備保險套,一點安全措施也沒準備,我便用這個理由,趕快付了70美元了事。」
     我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問他:「你的錢包有沒有帶在身上?有沒有我們自己人知道你跟進出去?
     他說:「我就是怕你們知道嘛!人家說頭頓是男人的天堂我怎麼知道會是這樣子!
     領隊沒有權利責備人,尤其在團員休息時間所做的事,又如何能干涉?然而一客人出事,領隊沒有事先警告,恐怕就要負起道義責任了。
     在四年前會聽說,有一團台灣男客,為了春宵,把旅行社為他訂的高級飯店空著不住,全體另外花錢在次級旅館又各訂了房間。
     妓女是在飽暖之後,無法遏止的行業,台灣男人蜂湧至越南尋樂,連導遊與司機看了都搖頭。
     導遊說,兩年前,有時一個16位男客的團,必須租用32人以上的車子,一半是給歡場女子坐的。車內的春光,則讓司機必須把後視鏡轉向,否則沒法專心開車。而導遊在車上也不用解說,只要靜靜地坐在前座,臉向外面,便算盡職了。
     他說,後來政府開始對旅行社約束,除了司機、導遊外、不准入旅館,許多導遊被計算曾帶過多少團,可能介紹過多少交易,一一加以重罰,甚至有不少導遊因此而牢。
     我們的導遊心悸地說,現在就是給他100美元,也不敢介紹。遇到想要尋歡的客人。也只有借機偷偷地溜開。
     越南政府是想要保持尊嚴的。可是聰明絕頂的尋歡客,怎麼可能受到約束?在路旁的休息站內,56個台灣人高聲談舶,各自擁著語言不通的當地女人。看著他們旁若無人、親蜜地摟著上小型車,我真的很擔心,千島湖事件會在越南重演。
    談著越南女人,如果總在特種營業的女性身上打轉,對她們是很不公平的。
    在胡志明市上、下課的時段內,可看到一些穿著傳統服飾的女高中生,騎著腳踏車,長、白衣隨風飄著,在髒亂的環境間,形成一個很獨特的街景。
    在田埂間戴著斗笠,用特製木桶舀水,或跑在農田裏辛勤的工作者,舉眼望去,大多為女性,不知她們的男人都在些什麼?
    在河內路邊賣河粉、滿口黑牙的老女人,遞了她們這個年紀從小嚼慣了的檳榔給我,我接了過來,卻不敢嘗試,據說,越南一個少數民族的審美歡,是認為牙齒愈黑的女人是愈漂亮,牙齒愈好!
    真正令人敬的越南女子,則是當年的女越共。瘦小的身體穿著越共的標誌:黑衣、黑褲、輪胎做的黑膠鞋及黑白方格的圍巾,常年生活在空氣稀薄的地道中,生活的艱辛與肉體的被凌辱,都已不重要了。唯一讓她們堅持下去的,大概也只有胡志明的沒有什麼比獨立與自由更重要!

三位當地導遊的故事
不同的導遊有不同的特質,
他們背後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琉球的「游」
    伊江島的山路頂陡,台灣三個團同時來到這裡。在涼風的吹拂下,一個接一個扶著欄杆,長龍似地往上走。怕礙著別人,身為領隊的我陪一位年紀較大的團員殿後。
    走到半山腰時,聽到我們的導遊「游」的聲音:「沒關係!沒關係!你們繼續走,我和吳導遊撒一泡尿便沒事了!」
    ABUL與另一位導遊不知何時離開山路,在滿是落葉的斜坡上,一個低著頭認真地找尋什麼,一個大聲喊並用力揮手,要大家先走。
我們繼續走,當「游」他倆氣喘如牛地趕上時,我小聲地問他:「怎麼回事啊?」
他也低聲地回答:「有人把沒熄火的煙蒂丟到山坡!」
    我看著他既要保護環境又怕客人受害的兩難處理方式,不知是否對沒公德心的團員也是種教育?
                       
    上了車,「游」拿著自備的茶水及紙杯,準備一個個倒給客人,我趕緊上前幫忙,團員們好奇地問他:「你結婚沒?」「我等著你們介紹啊!父親要我娶台灣人!」
    原來他是日本移民的第二代,身為長子的他負有較大的傳承責任,也有較多的約束。「而且我自己也不想娶日本人。」他繼續說:「年輕的日本女子太過新潮,思想又前衛,不敢領教!所以我要台灣娶老婆!」
                       
晚上就要搭機回國了,下午吃過了飯,站在門口等團員,高大的「游」指著地上陽光下的影子說:「妳看,生活在別國的土地上,連影子所投射的地方也是別人的!」
短短四天的團,對話全在討論行程及客人安排,聽到這句話,才發覺導遊強烈的異國情結!
他邦的中國人是在怎樣的情結下長大的呀?

斯里蘭卡的「Wally
深咖啡色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微禿的頭髮,我想他大概是印度人吧!不知40歲沒有?從接我們出關到上車,他不太說話,只默默地幫忙搬著行李。
「斯里蘭卡以前叫錫蘭,曾被葡萄牙、荷蘭統治,後來成為英國的殖民地……。」
Wally用英語述說到這裡,眼裡與口氣充滿了哀傷,在別人統治下的人民,似乎壓抑了許多痛苦!
1972年我們脫離了英國,我們獨立了,我們終於有了完全屬於自己的國家!」高昂的語氣與激動的情緒,讓人不自覺地跟著他的說話興奮!
在我片斷地接過麥克風翻譯的同時,順便告訴團員:「聽他講話時,你們注意他的神情與語氣,我想這個導遊有相當強烈的愛國心!」
                       
在可倫坡的市區,我們經過一個公園,裡面圍了好多人,我問Wally:「他們在幹嘛?」「那是人死了,在焚燒屍體,其他人在圍觀。」
他的回答,讓我們嚇了一跳,我用麥克風繼續問他:「怎麼會當眾燒呢?那些人又怎會跑出去看?」
他用很深沈很虔誠的語氣回答著:「那是葬禮的一部分,在旁的大部分是他的親戚、朋友。因為斯里蘭卡人大多篤信佛教,我們認為人生原本就是空的,『死』沒有什麼可以悲痛,在眾人焚燒軀殼,就是要再次提醒世人,人死了,化為輕煙,什麼都沒了,活著的時候,就不要太計較了!」
聽了他的解釋,對逐漸遠去的墓園,不再覺得恐佈,卻多了一份崇敬之心!
錫蘭的寶石與茶是出了名的,客人當然也不願意放棄,Wally述說著它的來源及製造過程,當他間接地促銷時,有一瞬間,語氣竟變得吞吐,臉部表情也扭曲起來,雖很快恢復,卻讓我發現他的矛盾。
尤其在聽過他談到對佛教的見解後,我想他內心一定常掙扎,既身為佛教徒,又需具備商人的特質,那種理念與現實的衝突,那種交戰的平衡點不知在哪裡?

大陸昆明的「阿紅」
到石林的中途站車子停下來讓大家上洗手間,愛買東西的人,又溜進販賣店裡。我則乘機四處蹓躂!蹓躂!
逛到屋後,竟看到我們的地陪「阿紅」,蹲在地上,抱著肚子,很不舒服的樣子,我趕快過去,問她要不要緊?她說:「不打緊的,我只是昨晚沒睡好!」
我知道前一晚,幾位男團員要求她陪打撞球、打麻將。
「你們昨晚到幾點啊?」「12點多吧!回到家我女兒又發燒,急得我整晚都沒睡!」
看她要吐又吐不出來的難過情形,我也實在無能為力,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倒杯水給她。
上了車,阿紅拿起麥克風,又開始字正腔圓、滔滔不絕地介紹,精神抖擻的樣子,令人無法想像她剛才的病態,她已經把她的痛苦隱藏起來,以最好的一面來面對她的客人了。
                       
旅館有五、六間的販賣部,專門給觀光客選購,絲的衣服、布料、臘染、刺繡,雖是大飯店,但比起台灣,價錢還算合理,女團員們買得不亦樂乎,每人都花了約三千元台幣左右。
第二天早上,阿紅知道了,竟嚇得大叫:「妳們瘋了,妳們都瘋了,瘋了!」
她一定不知道,台灣的物價才是真正的高。
                       
有位團友對阿紅說:「我難得出國,我好喜歡昆明,以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來,能否多帶我們去幾個地方?」
阿紅和我商量後,便改變最後一天的行程:「明晨大家五點吃早餐,我請餐廳提早為大家準備,我也拜託師傅早點來,大行李不跟我們的車,我帶各位到西山、滇池等行程外的名勝。」
大夥樂得大叫!
痛痛快快地,大家又玩了近一天,瘋狂到離飛機起飛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我們的車竟還在昆明市區,大家很緊張,阿紅卻說沒關係。
一到機場,已有人拿著登機證等我們,大行李皆已裝上飛機,原來阿紅早已請人先到機場辦好Check in,大家火速地登機,位子很好找,因為只有我們的位子是空的。匆忙之下,大夥都沒好好地跟阿紅道別,靠窗的團員在玻璃窗旁猛揮手,他也永遠不會忘記這位可愛又敬業的導遊吧!
阿紅她做到了自己所說的:「賓客就是皇帝!」的精神,讓這一趟昆明之旅的客人永難忘懷!

裸體免費
穿衣服,一千多,不穿衣服,免錢。
看官,您選哪一種?

「啊!那邊有人從橋上往下跳!」有位團員指著窗外,大聲叫著。
車上的人順著他的手往左看,一個人腳綁著繩子在橋下盪來盪去。原來這是紐西蘭皇后鎮Bungy  Jumping的地方。
剛才的尖叫還在山谷、水澗迴旋,一會兒,又有慘叫聲趕去附合,這個跳一次要1仟多台幣的昂貴運動,這個由十四層高度往下跳的恐怖行為,竟是要排隊的。
「那個人把衣服脫掉,裸體跳下去了!」
鏡頭尚未調整好,一個赤裸男子的腦袋已快接近河水,橡皮繩索又將他拉起,在他的狂嘯中,上下彈了幾回,最後才在眾人的大叫、掌聲中,被划過去的小船解下繩子。
當這位勇氣奇佳的男子,裹著衣服,由河谷上岸時,觀眾列隊對他做英雄式的歡迎,有人上前擁抱,有人擊聲歡呼,更有女孩子仰慕地獻上香吻說:「我有沒有榮幸與你合照?」
工作人員遞上彈跳證書及T恤,大聲地說:「裸體棒奇彈跳,免費!」
觀眾間互找著,盼望再有志願者出現,能滿足大家心中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雖然驚險、雖然無所遁形,但那樣無拘無束的空中飛揚,不都人類的夢?
只有司機很生氣地說:“Never  Bungy  Jumping!”
因為看到這麼刺激的高空彈跳,任憑領隊如何催趕,旅客也不願意準時上車

時代尖端的小巨人
 小李要向政府機關申請某種許可,在新加坡辦公室的連線電腦裡,請對方把申請表格直接傳過來,才一會兒,他便由螢幕上接收到空白書表,小李把個人資料逐條輸入,再傳回給政府機關,而後,對方馬上又傳來已收件的號碼,如此,申請的手續便完成。
短短數分鐘,沒有用到一張紙,沒有出辦公室一步,不用說一句話,事情便解決。快速通訊,實踐了現代人的時間管理,文件垃圾的減少,環境也更加受到保護了。這樣一個過程─新加坡,他做到了。
不僅建立尖端的資訊;新加坡還了解到自己的侷限─地小、沒有資源。於是它發展觀光,每次去,新加坡總改變,地又變大了(填海),觀光景點又增加了。機場的功能已是世界聞名的多,有游泳池、科學中心……,竟又要改建、增建,總要以最好的、最先進的姿勢,歡迎訪客。
想到台灣日漸減少的觀光客,想到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雖然我們也在進步,也在應用科技,如不快速加緊腳步,距離會不會愈拉愈遠?

**領隊扎記**
禮儀─是束縛,還是另一種的自由?
禮貌不是裝飾,而是一種真性情的表露;
禮儀不是束縛,而是帶給別人與自己更自由的一種方式。

      機上
「對不起,我可以把座椅放下來嗎?」當機艙內繫緊安全帶的燈號熄滅後,前座穿著紅色T恤的女士轉頭輕聲地問我。
「喔!當然,妳請便!」我望著那椅子緩緩地傾斜,那一刻竟絲毫不覺空間的被侵佔,反而有一種親蜜與共享的感覺,是她的問話?還是那種謙和的態度?她叫安。是我們的團員之一,報到的時候,我注意到她只有一個人,沒有同伴一起。
我從座椅下拉出重重的手提行李,抽出一本書,也換上拖鞋,在長途的飛行中讓自己在座上保持舒適的生理狀態,在侷促的空間裡,聽著音樂、浸溺在書中世界,那搭機便不再是折磨,而是一種享受了。
用餐的時候,安又示意,我微笑地點頭,椅背輕輕地豎直。從團員手冊中,我知道她36歲、已婚、職業婦女、與我安排在同一房間,25個團員中,她顯得滿特別的。
「領隊,妳也喝酒啊!」坐在鄰座的劉先生驚訝地問。「是啊!機上喝點酒可消除緊張與不安,尤其肉類配上紅酒,更可以去除油膩哩!」
「那我吃魚,應配什麼?」劉先生問著。「我幫你點白葡萄酒,那可去腥味。但不能喝多,機上氣壓低,喝醉的程度會三倍於陸上呢!」隨時教導團員是領隊的責任之一。
淺嚐紅酒,細細地品味生活,微醺的程度,是不是生命較悠閒的態度?

      餐廳
我們站在西餐廳的門前,等待領位,我看到安斜著頭傾聽一位歐巴桑,自己把皮包放在椅背,並由椅子的左端坐下來說:「您辛苦大半輩子,兒子媳婦這麼孝順,您一定很歡喜!」
「是啊!」那歐巴桑露出滿足又欣慰的表情。
「麻煩請傳胡椒給我,好嗎?」安對鄰座的說。我的注意力老離不開她,是職業性對她一人出遊怕出事的警覺?或者是她有種一般團員所沒有的特質?
「唉呀!我的盤子怎麼不見了!」那邊劉先生大叫,我趕緊過去,請他先坐下。
「怎麼回事」「我去上個洗手間,妳看!我還沒吃飽,東西便被收走了!」劉先生懊惱地說著。
「你是怎麼放你的刀叉的?」我追問著。
「我排得很整齊,平行放著,餐巾還放在桌上!」
「喔!那服務生以為你吃飽走了!沒關係,我另外幫你點。」
為了這事,上了車,我為沒有事先解說西餐禮儀而道歉!並介紹一些注意事項,譬如:刀叉是由外朝內依序使用;皮包不要放在桌上;小麵包用手撕一小片小片地吃;進餐中最好不要離開席,不得已要離開,在盤內的刀叉要放八字型,餐巾放在椅子上表示你一會兒回來;吃麵時,把麵捲在叉子上;桌上調味料不要自己站起來拿;自助餐是依順時針方向取食物……。
還繼續解釋,有位團員插嘴道:「怎麼吃頓飯這麼麻煩!」我回答說:「是啊!聽起來好像規矩很多,大概是我們還不習慣吧!如果這些禮儀成為自己的一種行為態度之後,你會發現其實它對自己或別人都很方便,一方面體貼別人,一方面自己進餐時會更輕鬆愉快,也更能感受到食物的美味及氣氛的怡人!」
領隊的生涯中,有較多的機會接觸歐美人,發現雙方在教育的過程中有一些差異。儒家已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譬如「克己復禮為仁」、「長幼有序」……這種精神層面的教導,讓我們惜的是沒有更明確更具體的方法來引導;尤其長久升學主義的偏重,對我們對禮節及審美的人生態度有所不足!
西洋人雖重生活禮儀,但如果沒有深厚的文化根基,有美麗的枝葉而沒有主幹,更是一種缺憾吧!

      旅館
安頓好了團員們的房間,安和我也準備回房,迎面走來兩位外國人,安很大方地微笑。
關上房門,忍不住對她好奇地問:「先生、孩子怎麼不一起出來玩呢?」
她奇怪地看著我說:「妳認為已婚婦女一定要跟家庭牽連在一起嗎?」
「好像大部分都是如此吧?」我又好奇地反問回去。
「這就是我要突破的一點,美滿的家庭,太安逸的環境,讓我喪失了獨自思考及自我省思的能力,愛怨的情緒更是無法掙脫。我發現自己的人格如果無法獨立,那對先生、對孩子的愛是不完整的,對家庭也只是一種依賴,一種互生互存的依賴而已;所以暫時離開例行的生活,出來看看不同的世界,接觸不同的人,也許能澄清疑惑吧!」看來,我對她獨行的憂慮是多餘了!
門外急急的敲門聲打斷我們的談話,我把門鍊鬆了,由門縫中看到是穿著睡衣的劉先生,才把門全部打開。
劉先生大著嗓門說:「領隊,吹風機怎麼用啊?」
我把手指放在嘴上:「噓!小聲點,吵到別人不好意思,我跟你到房間看看!」
到了他的房間,我把門卡住,全開著,走到浴室教他使用吹風機,並把止滑的塑膠墊放到浴缸內。
「這毛巾我很喜歡可以帶走嗎?」劉先生問著。我告訴他:「可以啊!房內的消耗品如明信片、筆、洗髮精、針線包都是送你的,其他如睡袍、毛巾,甚至枕頭,只要你喜歡都可以帶走!」
「真的呀!好棒!」劉先生大叫。
「但是別忘了,明晨退房前記得到櫃台算錢!」我笑著對他說。

      懂禮儀會更自由
12天的行程平安順利地結束了,入境台灣後,與團員一一道別。
劉先生緊握我的手說:「約個時間,大家到我們鄉下來採柳丁!」
安則介紹來接她的先生,並對我說:謝謝妳多天來的照顧,也謝謝妳帶給我們這麼愉快又難忘的旅途!」
多次帶團的經驗告訴我,以後再見面的機會不大。人生如旅行,一段又一段,一團又一團;明天大家不再同時Morning call,不再共享經驗,不再共同歡笑,短暫的相處互放著火花,人類的情感在此交集互應。彼此衝擊中,生命的可愛便一再一再地重現!但聚散的不定,實也令人唏噓!
望著安離去的背景,想到和她相處那種受尊重,如沐春風的舒暢,她真誠的態度及得體的舉止應對,更讓我深深地感到:禮貌,不是裝飾,而是一種真性情的表露;禮儀也不是束縛,而是帶給別人與自己更自由的一種方式。
我默默地祝福著這位追求人格獨立的人,願她早日得到心靈更大的自由!也祝福所有的旅人,在人生的旅途中,平安!無怨!行為有所依,心有所屬。

啊!衣服燒焦了!
旅遊的興奮,會減低對環境的警覺性,
這裡提出了如何防範機上與飯店的危機。

      飛航安全
「各位旅客,因為有一位旅客尚未登機,延誤了起飛時間,請大家原諒。」
機艙傳來這樣的廣播,為久等的旅客做了個解釋。
陳太太問著鄰座的領隊:「如果這位旅客還是沒有上來,還要一直等下去嗎?」領隊接過空服員送來的溼毛巾,一邊擦手,一邊說:「航空公司會派人去找,因為此人已完成報到手續,一定在機場的某處。當然也不會無限時等下去,機長決定不等時,航空公司會把旅客的托運行李找下來。」
「還要等行李找出來啊!」陳太太想,這一找又要延誤了,她花錢出來玩,可不是要來耗在飛機上的。
「對啊!人沒上,而行李在機上,航空公司會擔心這個旅客是不是有陰謀,他的行李會不會什麼危險性。」
領隊大概是碰多了,等待,也不會覺得無奈。機門邊衝進來了一個兩手提著重重免稅品的袋子的人,快步地往那個唯一的空位跑去。
領隊把面前的小桌子收起來,開啟了頭上的小燈,翻看著機上贈閱的雜誌。起飛時的聲音很大,人整個往後仰,領隊則用腳尖頂住前面椅座下的手提袋。耳朵內轟轟地作響,陳太太不舒服地按著太陽穴。
「耳鳴嗎?吞吞口水,或者把鼻子捏住,嘴巴閉著,用力把氣往朵推,通通氣,會舒服點!」陳太太試著依照領隊說的方法做,耳朵「ㄅㄛ」一小聲,通氣了,別人說話的聲音也才清晰起來。機上繫好安全帶的燈熄滅了,領隊向後座的人意會了一下,便把椅子往後躺。
陳太太想起機場的事,疑惑地問領隊:「剛剛集合行李時,你為何要我們把長雨傘及水果刀放到大行李去?」
「喔!對不起,報到的時間較緊迫,所以沒有解釋,因為這兩種東西隨身帶上機,可化為攻擊武器,如碰到較謹慎的安全檢查人員,有時會要求把長柄的雨傘及水果刀放置在出關口,等回國後再領回。」
「又為什麼把打火機、噴霧髮膠、電動刮鬍刀放到手提行李呢?」陳太太繼續追問。
「機場曾經發現在往機艙的行李輸送帶上,一個行李正冒煙,原來是這個行李主人放了七包火柴在裡面,火柴棒互相摩擦而著火,幸好行李尚未登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噴霧髮膠是強力壓縮的,長時間在行李艙的高溫壓力下,總是不太好。電動刮鬍刀則是怕在飛機震動下,蓋子脫落,開關被碰觸,不斷轉動下,萬一引起火花,旁邊又都是易燃的衣物,那就很麻煩了!」
陳太太聽領隊這麼說,嚇了一大跳。「唉呀!沒想到這些小東西會這麼危險,我們以前卻不知道!」
「沒有那麼危險啦!發生的可能性其實非常小,只不過我希望大家盡量小心便是了!」
看到陳太太開始緊張,領隊馬上換了口氣:「有些人看到空難事件,便害怕搭機。其實搭飛機比在台灣騎機車要安全多了。據統計,二百萬次的搭機次才會碰上一次事故,一般人幾輩子也搭不了多,只因為空難事件傷亡很大,媒體較醒目罷了。陳太太,您不要因噎廢食喔!也有人說空難的機率就像兩個炸彈掉在同一坑洞般的小。」
「小是小,還是有那個機率!」坐在飛機上談空難,陳太太感覺怪怪的。
「如果真會威脅到生命,誰敢當空服員啊!每天飛來飛去,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況且在街上走,在家中睡覺也不一定是安全的。話又說回來,每個人最後一定會死亡,如果是剎那間發生,豈不是快速又沒有什麼痛苦嗎?」
「拜托!……」陳太太打了一下領隊肩膀。被領隊這麼一會兒嚇唬、一會兒安撫,一會兒又嘲弄,陳太太真是哭笑不得。
不過她是絕不會放棄出國旅遊的,六十多歲,人生還剩多少?健康還有多長呢?恐怕都可以算得出來了。年輕的時候工作過了頭,什麼苦也吃過。如今孩子都很成器,坐在旁邊小睡的老伴也退休了,有錢、有閒,腿還可走,不享受等何時?
平時除了參加老人大學、唱唱歌、學繪畫外,陳太太還計劃與老伴每年至少出國一次。年輕時,她作夢也沒敢想有這麼一天。那時連三餐都難啊!這幾十年來,台灣的變化很大,兒孫們還小,竟計劃要把世界遊遍,一點也不知道節儉,老伴與她能碰上出國世代,便已相當滿足了。
陳太太想到自己的父母,當台灣經濟好轉,當台灣開放觀光時,父親已過世,而母親也老病得走不動了。
她是何其幸運,還能攀上這個富裕的時代。
她才不會放棄出國旅遊!
台灣的大災難,由礦坑的爆炸到空難,由謀生的不易到飛航事故的頻繁,才幾年,由貧到富的劇變,陳太太其實也不是一下子適應的。
飛機開始準備下降,領隊把椅背放直,也幫忙檢視陳太太的安全帶。「飛航有個名詞叫『致命的十一分鐘』,就是說,飛機最容易發生事故的時間是在起飛後的三分鐘和降落前的八分鐘內。根據統計,這段時間肇事比例約佔全部空難事故的百分之七十。」
領隊看到陳太太求知欲滿強的,也就主動地說明。「為什麼呢?」劉太太想要更深入了解。
「因為這段時間,飛機本身的動作較多,加上必須穿過不同的氣流層,承受的氣壓隨時在改變,接近地面的氣流也較複雜,較容易出狀況,所以這時安全帶一定要繫好。」領隊說著。
飛機著陸,正快速地往前滑,有位團員鬆掉安全帶,領隊馬上要他再繫好。
「飛機滑行速度很快,不能打開安全帶,否則人衝出去便很麻煩了!」領隊大聲告訴那個團員。
終於全停了,繫好安全帶的燈熄滅,大家急急站起來取東西。
「唉呀!」有個驚叫聲由前方座位傳來。
大家尋著聲音望過去,原來有人打開行李櫃時,東西掉出來,砸到還坐在椅子上的乘客。陳太太想起,領隊曾說過,重的行李應放在座椅下,櫃上是放輕的東西的,如大衣……等,否則像這樣重東西掉下來是會傷人的。
隨著人潮,過了移民局,團員個個都擠在行李轉盤前。
「來!XX旅遊,我們來這裡集合一下!」領隊在角落大喊、招著手。領隊托了三位年紀較輕的男士,到轉盤前等行李,轉身對其他人說:「等一下出了機場,氣溫很低,我們台灣很少這麼冷。先做一些暖身運動,讓血液循環一些!來動一動!」
聽完領隊這麼說,陳太太趕緊跟著做擴胸、趕緊在原地小跑步,有高血壓毛病的她可不能掉以輕心!
體內的血液溫和地舞蹈起來,愉悅地要迎接未來多天奇妙的人生旅途,陳太太邊活動邊會心起來。

      飯店安全
「你們房間怎麼這麼悶?快把窗戶打開!」領隊與導遊來巡視房間,陳太太才打開門,兩人便大叫。導遊用地上的三角板把門撐住,全開著。領隊則急急打開窗戶,一陣冷風吹進來。
「陳先生呢?」「他在洗澡,怎麼回事啊?」陳太太看到他倆緊張的樣子,也嚇了一跳。導遊瀏覽著房內:「你一開門,我們便覺不對,好像二氧化碳很濃!」
「啊!我的衣服快燒焦了!」劉太太快速地衝到屋角的座燈前,將披在燈罩上冒著煙的衣服撥開。「冬季住在這種密閉式的房間,要很小心。衣物千萬不能在燈罩上烘,萬一睡昏了,或引起火災就糟了。」導遊說。
「感謝!感謝!幸好你們來!」陳太太鞠躬答謝著。「如果要衣服快乾,可這麼做:把大毛巾打開攤在床上,衣服扭乾後,放在大毛巾上面,然後捲成棒形,吸乾衣服水份,再晾起來,第二天便會乾了!」
領隊拿起床上的大毛巾示範給她看。他倆走後,陳先生才由浴室出來,陳太太將浴缸放了1/3的水,以防萬一發生火災時,大毛巾可以馬上沾溼堵在房門下,或摀住鼻子防止吸入煙氣。
陳太太一向是最小心、最謹慎的人啊!住在飯店,她的床頭也一定放著手電筒,如果停電或危急時,手電筒便是最重要的工具了!
今晚,怎麼會如此不小心,差點出事,好險!「我們出去走一走,了解一下這個飯店的設旅!」陳太太想起進房間前,她忘了看緊急出口。
他們循著EXIT的綠燈,到了安全門前,陳先生推開門,進了樓梯間:來看看,從這個樓梯望出去,可以見到街上的燈火!」陳太太才進樓梯,手一鬆開,門便自動關起來,她試圖再開:「怎麼打不開呢?」
陳先生也過來用力拉,還是開不了。「糟糕,不能進去,怎麼辦?」陳太太焦急地說。陳先生向下看了看樓梯:「走,我們往下走!」
「十五樓喲!」陳太太大叫。「沒辦法,只有這條路了,我想這是防火槍,只能出不能進,火災時飯店裡的人可以出來,平時則防外面的人進去!」陳先生說。兩人一面慢慢步下樓,一面又為這樣的糗事感到好笑!這也算是旅途中一個小小的冒險吧!
重新走入飯店,大廳裡站著幾個團員,領隊與導遊正在和一位本地人溝通,那個當地人嘰哩咕嚕地大嚷著。導遊不知在解釋什麼,那個人仍不領情,最後不得已,飯店領班只有強拉那位本地人出飯店。
「怎麼回事啊?」陳太太忍不住好奇地問。其中一位團員搶著說:「我們三個人出去散步,那個人在街上比手劃腳,我們停下來看,沒想到他跑到我面前大嚷,我們轉身回飯店,他竟也跟來,真是莫名其妙!」
「那人喝醉了酒,你們盯著他看,他不高興。沒關係,這事給飯店領班處理便好了!」導遊說。領隊也接著說:「還好你們馬上回飯店,不要在街上跟他吵,這裡總是他們的地方,進了飯店,飯店會保護旅客的。所以晚上出門,一定要多幾個人一起走,也不要去太遠的地方,留些精神明天觀光呀!」
他才說完,門口又進來一個團員。「真可惡,被坑了!」這位團員氣呼呼地說。「又怎麼啦?」陳太太想,今晚事情真多。「有一個人騎摩托車,說要帶我去玩,只要一千元,到了酒吧,酒都還沒喝完,竟跟我要三千元,另外又要加車費一千元,否則不帶我回來,真氣人!」他花錢又受氣,十分不高興。
「拜託!你要跟陌生人出去,起碼也要跟我們講一聲。如果非要出去不可,不是告訴過你們,要把身上的金戒指、項練及錢包留下來,存放在保險箱或者託室友保管,你這樣出去太危險了!」領隊大概也冒了一身冷汗,忍不住起訓起來!
陳太太看著領隊與導遊,一會兒要如人師般地解說、教誨,一會兒又要如人母般地擔心、照顧。像母雞帶著小雞般地,旅客的安全是他們最大的責任,而團員的個人差異與習性,卻不是馬上就能掌握的。
在原本封閉的社會下成長的陳太太發現,在異地風土民情不了解,在語言隔閡之下,有領導、有飯店、旅行社的保護,其實是最安全、可以獲得最多旅遊知識的方式,她決心不再考慮女兒力邀的自助旅行了。
「好了!好了!大家回房休息了。明天還有幾個地方要觀光呢!」導遊催促著大家。
臨上電梯前,陳太太拍了拍領隊與導遊的肩膀說:「辛苦了,謝謝你們!」

心靈的故鄉─談旅遊觀
每人出國的動機不同,
遠離台灣、拋掉重複的記憶,
短短的旅途,對不同的人都是不同的生命歷程。

      前言
時常在想,進入旅行社後,人生的路途是愈來愈窄,還是愈來愈寬呢?台灣的旅行業因為競爭的關係,利潤很薄,工作中卻要付出很大的心力,以經商的眼光來看,路是愈來愈窄。
然從另一方面來看,則因領隊的關係,出國的機會比別人多,接觸較多的本國與外國人,對於不同的文化,也必須比一般人了解更深;而由於生活的多變,更讓我嘗試用文字留下痕跡,這也是人生另一個不同領域的開拓吧!
自我實現的確是一個遙遠、美麗又吸引人的目標!每人出國的理由不一樣,所抱持的理想也不一樣,但我們對末知的地方,總懷著很大的好奇。台灣這樣的經濟奇蹟,使得我們有史以來能夠這麼大量地,不分階層地出國旅遊,能踏遍世界,實在是值得驕傲,值得高興,但也是值得省思的!
以下我嘗試把不同目的的旅行做分類,其實每一次的出遊皆包含不同的內涵,但總會有偏向某種主題。

景觀之旅
面對美麗的風景是相當怡情的!在紐西蘭看到廣大的草原,一望無際,與世無爭的心胸便油然而起,怡人的景色更讓人流連忘返。瑞士的田野景觀讓人有個衝動,想進入成為畫的一部分,永遠嵌在上面。
有次在鐵力士山,搭六人一台的纜車下山時,我殿後,上車前發現後面沒人,臨時決自己搭一輛,獨自投入萬籟之中,大自然與你合而為一,緊緊把你套住。那是什麼感覺:赤裸裸的、恬靜的、不孤獨的、純潔的、欲哭的;就像面對一個愛人,用他溫柔的手指輕撫著你受傷的心靈,讓你不再悲傷;用他強壯的手臂環繞著你,讓你無所懼怕,用它整個的空氣整個的心滲入你,讓你無所遁形。那二十分鐘的永恒,竟讓我的情緒久久無法平息。
想要有人分享,於是打電話給離此才三個小時車程,在德國唸書的朋友,我說:「太美的景色,如畫一般!」他說:「景色如畫?不,應是畫如景色吧!」
啊!我被灰塵蒙蔽的心,又接受一次擦拭!

      人文之旅
接觸外國人觀察當地人,對不同文化的衝擊,對不同的生活方式,對不同的思考型態,可讓你重新省思,更可激起一起創意。事實上,不用擔心語言溝通的欠缺,非語言的溝通才是人類共通的方式。
而對於海外的中國人,在各地的遭遇,也常讓我有心疼的感受。有一個夜裡,在馬爾地夫的旅館島上,晚上十點多了我才把事情處理好。一個人走回房裡,小徑上竟然冒出二個年輕人,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用華語,問我是不是台灣來的?問我有沒有中文的報紙、雜誌?能不能借他們看?在我弄清楚後,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島上的中國廚師,他們曾學過中文,已多年沒有看到中文雜誌,十分渴望閱讀中文書報。
我告訴他們:「我帶的都是工具書,無法送給你們,明天我們就要離開,團員中有人帶雜誌,我收集一下,上午10點你們來碼頭拿。」
他們竟回答:「不行!不行!我們已在此工作多年,不想失掉工作,就連現在跟你講話都是違規的,更不可能到碼頭會你們。」天啊!在這樣遙遠封閉的島上,知識獲取已不易,還要受限於嚴謹的工作紀律。在台灣,大量的資訊,繁多的書籍,我們珍惜過嗎?
「只要有中文字的我們便喜歡!」當時未能提供給他們,如今這句話常出現在我心中,讓我遺憾又心疼!

      磨練之旅
苦修的旅行,我們大概不較不敢也不願去嘗試,梁丹丰背著畫架,像一個孤獨的苦行僧,接受天候的挑戰,耗費體能的極限,感受人文的衝擊,而後她下筆所呈現的磅礡氣勢,以及那種對大地的愛,總讓觀者感動萬分。
一個人在被逼迫到毫無退路,一種極限的狀態,他心中的另一扇門會豁然開啟,那時創造力便悠然出現,一個迥然不同的自我也接著產生。
我們常處在一個安定的環境下,無法蛻變。紐西蘭的國寶kiwi,有翅膀卻不會飛,早期紐西蘭沒有兇猛的野獸(包括人類),弱小的動物不用逃避侵犯,互相依賴地安定中快樂生存,所以奇異鳥的翅膀便退化無法飛行,於是在今天這險惡的環境裡,它漸漸面臨淘汰,面臨絕種。
不禁令人省思,安定會令人鬆懈,會令敏銳度減低,甚而退化,我們不能老是依賴支援,我想應該常常去接受挑戰,去尋找一個內在而強有力的自我。

      文化之旅
如果說旅遊還要事前上課,那的確是滿累人的,但如果行程中有安排到博物館、美術館,先前充分的準備與了解是必要的。
老遠到了歐洲,在大英博物館待兩個小時,在羅浮宮也只有兩個半小時,總給自己一個安慰:「沒關係,這是再回來的最好籍口!」回頭依依不捨時,卻聽到有團員說:「這有什麼好看,倒不如去看歌舞秀!」那時真是啞然了。
碰到這種情況,提醒我下次出團前或在車上,要先讓客人上幾堂藝術課程,有所了解,到當地才能投入。另一原因,也許因為台灣經濟太好,所以能出國的人遍及各階層,不少人能涉足世界著名藝術館,這種現象,其他國家少有,是可喜也是可惜!
我曾到荷蘭阿姆斯特丹的「梵谷美術館」,事前看了很多他的畫,讀過他的生平,在現場印證時,激動的心仍是無法克制,而那象是從未有的暢快與歡愉,大概是梵谷畫出了人類強烈的感情,而讓我的情緒得到很大的舒解吧!

      歷史之旅
如果你置身羅馬,在這樣一個巨大的博物館中,在這個永恒的城市,你正站在它的時空之中,競技場傳來人獸性命嘶鬥的慘聲;市場裡身穿長袍的古人魂魄,來來往往做著買都,而另一邊正進行著世紀的謀殺案,安東尼抱著凱撒的屍體,步出元老院,發表了一篇精彩絕倫,扭轉歷史的演說,就在你身邊,一幕幕地上演著。
如果我們把宇宙億萬年的運轉濃縮,那人類幾十年的生命,不就是剎那而已?那千百年的過去,不就是剛才發生的?幾分鐘前他們才在你站的地方,為著人生的短暫而感嘆,為著征服世界而鬥爭;而安東尼就在你身邊輕輕地訴說著,擁抱整個世界的豪情,也訴說著情感世界的無奈,一切都進行得如此自然而順利,而不久後你也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如果你在行前對歷史有更深的了解,那麼你便會很快地溶入這樣的情境之中,與他們一同扮演人類的悲喜劇。

      親子之旅
每年寒暑假,我會設計一趟完全以小孩為主的親子之旅,旅遊的經費、地點固然重要,而更要兼顧的則為是否具教育性、啟發性與娛樂性。
求知的方法不只在讀萬卷書,更含行萬里路,在路上,小孩可學的實在太多,非我們所能想像,他們潛力的發揮,也會出乎預料。
小女兒在國內,學了多年的游泳仍不會,有次暑假在吉隆坡,居然一下水便順利游起來,她自己與我都嚇了一跳,看她悠游自在地往返深淺水區,真不知道那是什麼力量,是同伴的刺激?是情緒的放鬆?還是深度潛力的激發?的確,適度文化的衝擊與環境的變化,對孩子有莫大的利益,更何況親子一起出遊,對感情的維繫也很強。

      購物之旅
出國大量購物是台灣團體的特色之一,是不是我們過去物質缺乏,造成這樣的補償心理?這幾年雖已較改善,然出國不買點紀念品,似乎也對不起自己。
佔有物質,才會有安全感,這是一般人的通病。蘇格拉底說過:「這世界有這麼多我沒有的東西,卻影響不了我!」當又要被物役,又有購買衝動時,便用這句話來提醒自己。
有次在阿姆斯特丹街上,看到鬱金香,一大把的燦爛心情,真想全部擁有,告訴賣花者:「這40朵我全部要買!」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回答我:「如果你不全部買走,可讓更多人來分享!」天!那有賣東西不想趕快賣完,不想多賺點錢的!交談後才了解,原來她賣的是感覺,她希望買到花的人都擁有那分喜悅,她希望把這樣的情緒傳給更多的人。這麼多麼超逸的情操!多麼令人發省的態度!

      開會之旅
參加國際社團,每年總有在國外開的會,只不過好像大家又本末倒置了,團體總只在「最重要的時刻」出現,介紹時站起來歡呼,開幕典禮結束後便繼續趕旅遊行程了,其實大會精心為各國會友設計活動,往往我們都忽略沒有去參加,也沒有去與國際友人做交誼溝通,實在很可惜!

      觀摹之旅
機關、公司或個人,在處理事務時,如不斷地在錯誤時再修正,不僅時間消耗、資源浪費,有時錯誤的結果是無法彌補的。
而「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出國觀摹考察時,看到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思想體系,造成不同的行事風格,對於固定的思考,可能有更大的衝擊吧!

      休閒之旅
休閒團是目前台灣極流行的一種旅遊,但許多人可能仍無法適應這種方式。
在電視上、海報上看到豔陽下潔白的沙灘,迷人的美女,多麼悠閒自在!然在當地幾天下來,無所事事,單調無聊卻非預料中之事。懶散的生活到底不是我們的生活習慣,尤其是大太陽下怎麼敢出去游泳,曬黑了倒無所謂,曬傷了又增加痛苦。
所以即使是休閒團也要規劃,心情準備好,同行者要也善加選擇,才能盡興而歸。

遊學之旅
生涯學習是目前時代變遷的一種趨勢,於是遊學不再是學生的專利,工作一段時間再出去充電,對個人身心、對工作的提昇都是一種蛻變。
遊學較難克服的應該是時間上的問題,要離開工作崗位一個月、三個月或半年,如果沒有「捨得」的瀟灑,要「獲得」恐怕也不易了。

培養豐富感動的心靈旅行
談了多種的旅遊觀點,您最著重的是哪一方面?也許您只是想暫離台灣這樣複雜的環境,只想讓日子空白幾天,那也請記得不要把痛苦一起帶著,等您回來後,可能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旅行它可撫平受創的心。
如果再稍用些心,收獲將更多。學習一些知識在旅行中做為觀察的視野;醞釀一些情緒,讓個人的敏銳度增加;探索一些問題,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態度,培養一種宏觀的國際胸懷,那您未來的每一次都將是豐富又感動的心靈旅行了。
                                                 (此篇係筆者於青商會的演講稿)
如何帶好休閒團
嚮往著卡片上度假海灘美麗的影子,
然而,看似悠哉的休閒團,到了現場,
有幾個人能真正享受那悠閒?喜歡那單調?

      台灣團適合休閒旅遊嗎?
如果有這樣一個問題:「台灣團適不適合純休閒的國外旅遊方式?」答案大概有(1)適合(2)不適合(3)看人而定。而在我帶過休閒團之後,深覺除了以上三點,還要加上「視領隊的臨機操作及應變技巧而定。」
衝著廣告媒體的宣傳及促銷,客人有時很容易選擇自己並不了解的產品,欣賞著卡片上度假海灘美麗的影子,好嚮往!而當自己在大太陽下一站,才發現根本不敢下水,這強烈的陽光曬下來,不知要幾個月才能恢復原來的膚色。看著畫面上輕鬆的心情,想像自己也能完全拋開工作壓力及凡塵瑣事;度假的時候,壓力是沒有了,但空白下來沒有活動行程的時間,竟覺單調、無聊。
目前台灣旅客以這種方式出國,卻無法放鬆心情的人不在少數,也許是中國人天生勤奮,強調「物盡其用」,所以旅遊時間也要充分運用,於是走馬看花、囫圇吞棗的旅遊方式成為目前最多的型態,在這樣要多又要快的訴求下,旅遊的品質及深度,當然就大打折扣了,不過西風東漸及生活日趨緊張的影響,大家追求定點少、輕鬆的旅遊型態逐漸增多,但參加休閒團而無法適應的客人卻不少,身為領隊的我們,如何讓客人改變態度,盡興遊玩,而覺得不虛此行呢?

以下有幾點個人的淺見,提出來供大家參考:
      帶好休閒團的方法
(一)     確實開好說明會
有些團員自認為常出國,旅遊經驗豐富,不須參加說明會。
然世界之大,風俗之異,有時超出旅客的想像。
尤其休閒的旅遊方式是向西方國家學習的。以前從沒有教導我們要有鬆散的態度,看似沒有什麼的「放輕鬆」竟是需要經過學習、經過說明的。

(二)     領隊要多請教前輩,多讀相關書籍
每次出團前,即使是已去過的地方,仍應再請教剛回來的領隊,看是否有特別要注意的地,蒐集些新的資訊。而閱讀當地人文及景觀的書,能先感動自己的話,便能影響團員。
而《旅人》雜誌,則是領團技巧最好也最愛的「工具書」,許多領隊留下來的經驗真是受益無窮。

(三)     抵達後先了解當地或飯店內有何特別節目
安頓好客人後,先詢問看看旅館有何設施或附近有何特殊的活動,如巴里島的度假飯店,常安排有不同的秀。通常休閒飯店本身就很好玩,否則歐美人士一個旅館便住上二、三個星期,如何度過呢?昂貴的住宿費,台灣旅客大都只使用房間,實在很可惜,客人如能去運用其他服務和設施,如三溫暖、游泳池、健身房、撞球檯、乒乓球、電動玩具、甚至上美容院做個臉,都是一種享受。

(四)     提供自費行程(Optional  Tour)
對某些人而言,可能不喜歡額外加費的行程,客人主動不去是一回事,但對一些要把握時間,要多看、要到多處的團員而言,增加行程才會覺得是「豐富之旅」。

(五)     領隊要教客人如何玩,帶他們玩
馬爾地夫島四周淺灘,水深只及胸部,清澈見底,帶著穿救生衣的客人,慢慢地走到離島20公尺附近浮潛,不會游泳的,至少帶著水蛙鏡,往水裡看,摸摸燦爛的珊瑚,看看彩色的游魚在側,享受那種人與大自然合而為一的感覺。有的人經過這麼一鼓舞,竟然也興趣盎然了起來,有個怕曬的小姐竟然玩出興致來了,說:「以前真不知道這麼有意思,曬黑一點也值得!」
真正來度假的人,不是沒有,而「參觀為主,休閒為副」的旅客顯然佔了不少,有些是趕時髦,有些是招待團,也有是朋友的邀而來。曾看到一個歐巴桑,陪兒子、孫子到馬爾地夫,幾天來就只穿著洋裝,站在門口或在樹蔭下看別人玩,跑這麼遠,花這麼多錢來受苦,那種滋味一定不好受。

(六)     領隊如能多項全能最好
台灣旅客依賴領隊的程度普遍較深,領隊如有18般武藝,團便好帶。
看到不會游泳的團員泡在水裡的遺憾,泳技不甚好的我,也只有硬著頭皮充當起教練來了,由最易學的仰泳開始,在淺水區扶著團員的身體,「頭往後仰,肚子鼓出來,身體放輕鬆。」可能是海水的浮力,兩天之內,竟教會六個團員仰泳。有位團員很興奮地感激:「我學了好多年的游泳都不會,沒想到領隊一點便會。」當然有成就感的不僅是她,領隊更樂哩!
結 語
目前愈來愈多的休閒度假團,客人會單調、無聊、或舒暢、有趣,帶團的領隊是很大的影響者,行前仔細地安排,行李中多帶幾件泳衣,幾個飛盤、海灘球…等,臨時要用也頂方便的。在這個劇變的社會裡,旅遊型態也不斷改變中,身為領隊的我們,如何讓旅客玩得高興,讓團帶到完美,是我們應時時刻刻放在心上的。
以上只是個人粗淺的感受,要把團帶好,需要大家提出來互相交換經驗,也希望有人能補充我述說的不足,並指正錯誤;更盼望在我們領隊敬業、努力的成果下,能使台灣的旅客更有福氣。

我當全程導遊的心路歷程
有當地導遊的領隊是輕鬆的,
然,有些地方卻因團費的競爭,領隊自己要兼任導遊,
對旅客雖不公平,卻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她大概不知道,紐澳團通常不派當地導遊
媽媽的朋友,組了一些人要去紐澳,希望我帶團。坦白地告訴她:「我領隊資歷還淺,實在不敢勝任。」她說:「沒問題啦!別人說妳團帶得很好。」「可是,紐澳當地是沒有導遊的,領隊要全程介紹,處理機位、車子、飯店等事。」
她愕下一下,她可能以為紐澳與東南亞、大陸一樣,有導遊、全陪的,然話已說出,又是好朋友的女兒,她大概只有硬著頭皮說:「妳不是曾經去澳洲、紐西蘭玩過一次嗎?沒關係,我們信任妳。」
不知她當時有沒有後悔,她指定了一個沒做過「全程導遊」的領隊啊!
在小來鎮做直客的國外旅遊,壓力相當大,互相的訊息是流通很快,做不好,不僅以後在這行別想混,其他行業別人對你也不信任。想接這團,又怕旅行中很多不可控制的因素,會讓我以後無顏見江東父老。
平時帶團,辦理出入境後,團到當地,交給導遊,領隊只要多注意旅客的心理、生理、人際的和諧、人不要走失等,只要沒有突發事件,便是相當輕鬆了。
然而當全程導遊則不同,到了當地,你的事情才真正開始,該國的歷史、地理人文、景物要深入了解不說,還要有好的口才來介紹,再者,臨機應變的能力要很強,否則當司機把車開走後,除了一群什麼事都靠你的旅客外,留下的只有旅行社的電話號碼,如果有什麼緊急事件,電話又沒人接,便真的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考慮又考慮,接是不接?看到書架上一年多來所蒐集的紐澳資料,不是早就在做準備了嗎?為何又膽怯了呢?而當領隊最高的境界不就此嗎?就如一位作家用文字表現而與讀者產生共鳴 而當「全程導遊」不就是領隊與團員做深入交流的最好方式嗎?錯過了,也許再也沒有這重機會、這樣的挑戰了。






找尋各種資源,蒐集整理有關資料
正式決定帶團後,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於是積極地做下列的準備:

(一)     資料蒐集
1.工具書:除了原有的書,《澳洲,紐西蘭》、《澳洲》、《澳大利亞、紐西蘭》、《紐澳自助旅行》,又發現新出版的書《伴你遊覽紐西蘭》、《伴你遊覽澳洲》;《留學澳洲紐西蘭》等。
2.圖書館借書:很興奮地閱讀到了陳之邁者的《澳紐之旅》,《世界列國誌12澳紐》及《遊蹤萬里》。其中《澳紐之旅》領隊應視為聖經。
3.以前的手記本及平時陸續蒐集的資料:這時才恨平時寫不夠多,如果多寫一些,對現在不是幫助很大嗎?當初去紐澳的導遊很年輕,經驗也不足,介紹時候只是按著工具書唸唸而已。
4.文化中心內的舊旅遊雜誌及參考書:圖書館會把過期的雜誌供人翻閱影印,而我便在那兒找到不少有關紐澳的好文章。
5.教學錄影帶:除了人文之外,自然景觀也必須了解,於是借回了地球奇觀的冰河、鐘乳石、火山、沙漠及南半球的動物,紐西蘭風情畫等。
6.碟影片:特別借「鱷魚先生」()()集及「澳洲風雲」來看,雖然這與帶團無關,但總能讓我更溶入澳洲情境。
7.《旅人雜誌》內紐澳的報導:去年三月領隊受訓期間,有空便到辦公室,發現《旅人》內有外面書籍所沒有,但相當實用的內容,那時我想有一天我會當紐澳的全程導遊,因此影印了由第一期至最近一期有關的文章,這些也是珍貴的資料之一。
8.請教資深的領隊:別人的經驗是避免讓自己嘗試錯誤的最好方法,一段段的分析行程,出入關及可能遇到的情形,拜問數位資深領隊,給我很多好的建議,帶團中也避免了幾件不必要的麻煩。
9.道具:如地圖(尤其南半球在上方的地圖),卡片(特別是澳洲土著的圖片),塑膠紙幣(澳洲為環保而印的)等一些簡單介紹的東西,在解說時可加深團員印象。

()資料整理
1.剪貼:我把所有影印的資料,按兩個國家分,貼兩大本,內容以城市、總論分,如此翻閱起來相當方便。
2.做筆記:把讀過的知識消化後,也按總論、城市分,做成重點筆記,根據聯考的經驗,考試前一天晚上所複習的記憶最深刻,這筆記是每晚要準備第二天行程看的。
3.簡介手冊:特繪一本講義式的手冊送給團員,內有地圖,各城市特點的圖案及重點式的介紹。帶團時,常常會有團員拿著地圖問我:「現在我們到底在哪裡?」有感於很多旅客只知跟著團走,不知身在何處,所以用不同的顏色,把地點與城市分別標出,希望至少趟是「知性之旅」,以後也能留下一些記憶。
4.翻譯紐澳的入出境表格及海關申報書,並影印每人一份。很多台灣旅客解說沒注意聽,也不知道自己的出入境卡及申報書到底寫了些什麼,反正到時只要遞出便好了,這常讓我感到心驚膽跳,人手一份翻譯本,至少讓領隊感到安心。

讀書的過程中,學到了縱的歷史觀的思考模式及橫的人文現勢的觀察

K書成為我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時常抱著書神遊而忘了其化的事,看得愈多,便愈想了解這兩個國家,愈想去探討當地原住民的內心,愈想去知道移民者的心情。短短歷史的國家,也仍有相當豐富的內容(在兒童的世界歷史叢書中找不到紐澳的記載)。陳之邁先生對紐澳歷史、地理的敘述,對當地人文、風情的描寫,令我感動萬分也十分欽佩,更讓我學到了縱的歷史觀的思考模式及橫的人文現勢的觀察。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身為領隊的我們,帶團期間服務旅客成為我們最大的責任,這些人有可能一輩子來此國度只這一次,以後不可能再來了,你怎能不盡心盡力讓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得到一些知識,觸發一些感受,讓這幾天成為他一生的永恆?想到此,我更要兢兢業業,要更努力,也對領隊這職業感到敬意與驕傲。

半夜冒冷汗驚醒,怎會如此大膽,怎會答應當全程導遊

準備愈多,讀得愈多,才發現自己實在知道得太少,真的是「學然後知不足」啊!時間愈接近,壓力愈大;自我期許的壓力,也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壓力。        人數膨脹到39人,而且其中有7人是70歲以上,我想我完了,我怎麼可能帶好呢?光清點人數,照顧起居便夠我忙了。
壓力大得受不了,但又想到領隊應是全能的,尚未開始便被擊敗,豈不成為笑柄?而領隊每次面對的,不也都是未知的挑戰嗎?朋友告訴我:「不要把主角當是妳自己,重點在景物,要角是客人本身。」

沒有當地導遊,事實上對顧客是不公平的,但台灣團費競爭太利害,也是無可奈何

終於到了澳洲,慢慢地取得客人的信心。
澳洲雖地廣人稀,但在大城市應仍可找到導遊,只是費用高,一天3000元台幣,食宿另算,這恐怕不是低廉的台灣團費所負擔得起的。沒有當地導遊,事實上對顧客而言是不公平的,尤其有緊急事件發生時,當地導遊可提供許多管道。雖說當地是司機兼導遊,但他說的仍是有限,又要開車,又要有人翻譯,恐怕大家都不太習慣了。
除非是專門帶紐澳的全程導遊,否則領隊再怎麼充實還是不夠,畢竟不是住在當地,對當地的路況,現況如何深入?然台灣出的團如此之多,這次光是在風景區飯店碰到的台灣團,便超過20團,資深領隊怎麼夠用?領隊如果自己了解的客人多不了多少,如何取得客人的信任?如何提高我們領隊的地位?這真是業者、旅客與領隊三者都應檢討的問題。

希望讓客人不僅是「知性之旅」,也是趟難忘的「感性之旅」

在紐西蘭更難找到導遊,尤其是南島,在那兒恐怕連住幾個中國人都很快可以數得出來,偏偏這裡搭車時間特別長,再怎麼博學的領隊,恐怕也有見肘的時候,於是我應用了一些方法:
1.雙向溝通法:請團員發表感想成他的特長,如此能滿足某些人的發表慾,而大家也能互相學習。
2.訪問法:一個個訪問,由他的回答中找出語病,再誇大之,有時能造成哄堂大笑。
3.司機發表法:司機是全程導遊最大的資源,與他關係好,他會多告訴你一些事,多停幾個點,因此我總準備有見面禮。司機旁邊有個麥克風,如果他願意,可邊開車,邊說話或唱歌,氣氛也不錯。
4.康輔法:有些年紀大的,不願做動作,可做些謎猜,笑話或唱歌,所以出門要記得帶歌本,本團有80歲的阿公,一路上講了好多「四句聯」,聽了大家捧著肚子笑,令人欽佩,心想該講個民俗專家來訪問他,這真是台灣的「寶」。
5.故事或笑話法:講些有關的故事或笑話,不用太真實反正旅客也知道,假假真真真亦假,有趣便好。
6.上課法:大自然的動植物,岩石、地質,只要充實皆有許多可談之處。
7.題外法:例如從恐鳥(Moa),談到絕種動物,談到絕種動物,談到動物的保護,然後再灌輸一些環境保護的方法。
8.錄音帶法:實在沒辦法了,尤其有些人已昏昏欲睡,便放一些台灣帶去的音樂,或談笑的錄音帶,旅客也可邊欣賞戶外景色。
其實以上只是輔助的方法,最重要的還是領隊本知識要豐富,在市區介紹時要詳盡,人文、歷史、地理位置、建築物要讓旅客知道,自己不知時馬上問司機,不要瞞騙旅客。
全程導遊必須是解說員,是康輔員,是服務員,是調解員,是翻譯,是保姆,是主持人,是經理人,也是講師。我個人有時喜歡談一些感覺,也挑起團員一些想像與感覺,希望讓客人不僅是「知性之旅」,也是趟難忘的「感性之旅」。而隨時的逗趣,幽默的態度,也會讓氣氛輕鬆起來。

團員由懷疑到全然地信任尊敬與支持


中秋夜我們在世界邊緣的蒂安娜湖(Te Anau)畔賞月,大家拿出所有吃的、喝的,我則請商店幫我做40個圓餅,當作月餅,冰冷的夜晚,包括司機40人,圍在一起唱歌、跳舞、說笑、快樂得都忘了寒冷。別團的旅客看了也想加入,他們抱怨地說他們的領隊不知哪裡去了,問我說:「你如何讓團員聽妳的話,沒人敢缺席?」我開玩笑地說:「我告訴他們,如果今晚誰沒出來,明早就不准吃早餐!所以他們不敢不出來!」
事實上,是有很多個熱心的團員給我很大的助力,而選出來的團長,分隊長很負責任,團員又合作,使這個團有團隊精神,並有相當大的凝聚力,彼此之間的互相照顧,也讓我覺得很溫馨。
帶團的時候,我總覺得沒有不對的旅客,只有不善處理的領隊。領隊有時是主角,有時是配角,有時只是觀眾,或適時的引導者,要多了解每個團員的個性,偶爾做些穿針引線的工作,讓不滿的情緒,盡量在未爆炸前便安撫下來。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但總要細心隨時觀察。
一個艱的挑戰總算圓滿達成了,團員由起先的懷疑轉為全然的信任、尊敬與支持。雖然16天下來,體重減輕,臉上因睡眠不足而長出痘子,但那種成就感卻讓我滿心愉稅,信心滿懷。
10多天麥克風解說,團員肯定的話語與態度,對自己便再也沒有疑心,告訴朋友說:「當過紐澳的全程導遊,我什麼都不怕了!」雖然滿懷信心,然而也因為此次的帶團,更發現「用然後知貧乏」,需要學習的事物知識還有太多太多,絕對不能停頓,要繼續充實向前走。


旅遊的創作觀
當你獨自靜默時,你發現他們一個個跑到你的面前,
期待著、盼望著你幫他們現身;
渴望著、等候著你幫它們變成文字;
乞求著你幫它們變成永恆……

      她讀過我的文章
有一次,在往  里島的飛機上,與鄰座別團的女領隊談到領隊的生涯,她說:「我都是帶短線,當地有導遊;沒帶過長線,沒當過全程導遊,很想有機會帶帶看。」
她接著說:「我在《旅人雜誌》上看到一篇<我當全程導遊的心路歷程>裡面提到……」我不好意思但又興奮地說:「那篇文章是我寫的!」
那時,真想大聲地告訴全機的人:「嘿!你們看,她讀過我的文章!」
那時,真想擁抱她!
那時,覺得生命怎麼如此美好!
原來,有人在不知名的角落分享你的經驗!
原來,你在孤獨時完成的作品,有人曾擁抱它!
原來,人生真是不寂寞啊!

      凡努力過的,必留下痕跡
那天,在義賣場,王灝的一幅畫深深地吸引了我,毫不猶豫便買了下來,把它掛在書房裡,時常望著它發愣。
「凡努力過的,必留下痕跡。」王灝如此題著,畫中留白處引發更多聯想,爬過的路鮮明地記錄著。
想到身為領隊的我們,比一般人走過更多的路,到過更多的地方,擁有更豐富的生命內容;我們如蝸牛般地走過,足跡留在我們心中,當我們回顧時,那痕跡有時已變得模糊不清難追尋,有時仍會引起我們的心動及回憶。何不?我們把這足跡深刻劃下,用筆寫出來,為自己的領隊生涯留下記錄,也給新進領隊們一個可尋的方向,減少大家「嘗試錯誤」的過程。




      旅遊書籍的分類欣賞
在看了多本的旅遊書籍後,選了幾本喜愛的書將之歸類,其實作者的筆觸都牽涉到多重觀點,為了讓自己在領團時蒐集資料有方向可尋,也為了激發領隊們的寫作,特介紹如下:
()著重政治、歷史典故的《澳紐之旅》
民國62年文化大學出版這本書時,國外觀光尚未開放,不要說紐澳,連鄰近的東南亞恐怕都很陌生。作者陳之邁在駐南太平洋大使七年期間,不僅深入內地,更閱讀了許多當地的書籍,加上陳先生本身文學、藝術、學識的素養相當高,寫出來的文章不但優美,更有獨特見解,這本書逐成為我的最愛之一。
以下特選本書其中二段,以饗讀者:
「澳大利亞歷史上自始就未有過組織的反叛。先賢教人讀史要探索治亂興亡之理。從這個觀點而言,澳大利亞歷史是很枯燥的,因為這個國家只有治,沒有亂,只有興,沒有亡。……詩家們則嗟嘆,根據這樣一部風平浪靜的歷史,他們寫不出悲壯的、感人的史詩來。」
「澳洲土著有一種祭典稱為枯那皮皮(Kunapipi),最為隆重複雜,終結時有公開性交一節,顯與種族繁衍有關。英國初到時,大驚小怪,迫令土著放棄此一累代相傳的習俗,土著起先不肯,後來屈服而將最後一節取消。澳大利亞土著如果有機會去看看今日倫敦的夜生活,就會感覺到當年他們祖先所制定的祭典,無論在造意或表現上都莊嚴得多了。」
()著重建築、美術並與台灣做批判比較的《流浪的眼睛》
登琨艷的眼睛不僅是流浪的,也是建築的。12年的設計工作使他在旅刪中對造型有了敏銳的觀察力。他筆下的線條,引導了我們的目光,看到以前忽略的景觀,他對台灣建築的批評,也令我們的深思。
「旅行過歐洲,尤其是那些德國浪漫迷人的小山城,回來台北之後,我常在想,同樣也是有著許多美麗山川的台灣島,為什麼會被我們這些住在這裡的人建造出這麼多實在不太怎麼美麗的城鎮和鄉村,什麼時候,我們才會有本事建造出如同德國那些村鎮一般溫馨浪漫,而又保有自己本土文化風格的山城呢?」
()以中國的、歷史文化思維導向的《文化苦旅》
「大地默默無言,只要來一、二個有悟性的文人站立,它封存久遠的文化內涵,也就能嘩的一聲奔瀉而出;文人本也委靡柔弱;只要被這種奔瀉所裏捲,仍也能吞吐千年。」
看到這裡,血液也跟著澎湃起來,多麼希望情感也能嘩的一聲奔瀉而出,余秋雨這位大陸學者,多情、激動,有時又沈穩地帶我們走入歷史、走入滄桑、走入幽境、走入詩中,甚至走入憤怒中。
他邀古人們陪我們邀遊山水,陪我們做文化苦思,他讓我們與文人同時呼吸,同時悸動。在書中與這些有深度的朋友交往,愈交愈愛,愈愛愈讀,愈讀便愈無法離開了。勾勾手,發願成為終生至交,絕不會再把他們輕易地棄置書架!
()以西方的、社會學為導向的《海德堡語絲》
在海德堡大學100多個日子做研究訪問的金耀基,書中的筆法除了以社會學的觸點展開外,他對附近城市抒情又浪漫的描寫,改變了我對德國的刻板印象,原以為理性、寡情的德國都如同法蘭克福一般。
有一次在落葉的日子,帶著書中秋濃的心情,住在阿爾卑斯小鎮,清晨一出門,真是嚇住了,那種驚艷的震盪,才發現以前對德國誤會太深了。
「幾乎可以肯定的,韋柏與柏深思二人會聯袂魂回海德堡河畔韋柏的故居,在二樓的陽台上,品飲麥蕊它娜煮的咖啡,一邊談社會學的往昔與前景;一邊欣賞古堡、古橋、古城構成的海德堡風光。」
()以舒發感受、心情為主的《遠離台北》
畫家吳弦三說:「動人的文章不在於豐富的文藻堆積,而是平實的真情流露。」
在學校唸的是文藝創作的謝佳勳,以相當白話的手法,把技巧與情感都做了很好的詮釋。因為短暫停留的關係吧!每一地方她不做很深入的介紹,只抓住某種特質加以發揮,這樣的創作方式,無疑是很適合我們領隊的。
「我握著一杯熱茶俯視冷清的巷道,一個衣服破爛的老乞丐…‥一步步走向麵包房…‥如果這老乞丐被大聲斥逐,我也不以為怪,因為伊斯坦堡街上有許許多多的乞丐、流浪漢、吉普賽人及難民;但我卻期盼,至少給他一個麵包吧!一會兒,老乞丐由店裡走出,他步伐依舊緩慢,但原本空的手捧著一大條麵包。我忽然鬆了一口氣,對於人與人之間的悲憫與愛又多了一份信心。」
作者如此豐富的感情與細心的觀察,是我們要去培養,去訓練、去深刻體驗的。
()純景點介紹的《世界列國誌》、《知性之旅》…‥等叢書
此類書籍蒐集了豐富的各國資料,不加入個人感情及觀點,純以各國、各觀光點做系統的報告,實可為領隊帶團時的工具書。
創作是熱愛生命的最高方式
以上只是粗淺的談,好的書與文章值得我們細細觀賞。與作者能超越時空產生共嗚,實是人生一大樂事。
欣賞、了解與摹倣是創作前的動作,在不斷練習、嘗試中建立自己風格。另再準備一種知識,如:園藝、建築、政治…‥等,有一個觀察的方向去旅行,更能有深刻的感受!
寫作有苦有樂,最難在如何把自己由電視機旁,由雜務中拉到書桌前,坐下、靜思、挖掘自己、整理、提筆。看電視容易,我們不用動腦;看書容易,我們不用組織;講話容易,我們已經習慣。但當你的文章變為鉛字,當你的人生留下深刻痕跡,當你的智慧一點一滴地增進,那孤燈下的努力是值的。
創作應是熱愛生命的最高方式。


領隊─
你的名字是「領導者」
一個好的領隊必須有領導者的特質:
他是一個主動者、觀察者、溝通者、
整合者、分析者、決策者、應變者、
授權者、支援者、指導者、影響者,
甚至是一個被領導者。
      
驢人!旅人!
有次,筆者應嘉義私立協同高中的邀請,到觀光科做專題演講,我給他們的講題是:「驢人!旅人!談領隊的舞台人生!」
在做雙向溝通時,有位男同學說:「老師,我好喜歡您最後一張的投影片『領隊─你的名字是領導者』,這句話讓唸觀光科,以後有可能當領隊的我們,增加了自尊與信心。」
「你們才高三,便對未來有疑慮嗎?」我希望他能多發表。「目前領隊的社會地位沒有被肯定,聽別人說,好像做服務生的角色,大於做專業領隊。」這位男同學說。
我企圖再鼓勵:「領隊,本來就是全隊的領袖,你要團員對你有什麼看法,全在你自己,如果你認定自己只是個服務生,那怎能期望團員尊敬你?唸觀光的你們投入旅遊業後,更有責任起而帶動,讓旅遊的品質及領隊的素質更好!」
回家的路上,以往演講後的成就感,卻被另一種憂慮所取代,如果未來旅遊界的專業者,尚未上線,便開始對此行業懷疑,是不是目前的從業者應好好想一想?
近幾年來,驟增的旅遊人口,產生了許多速成的領隊,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或沒多少出國經驗的領隊,在需求這麼大的市場裡,往往也得冒著被客人發牢騷的情況下上戰場。如果我們來數數,所謂的「專業領隊」,所謂「Free-lancer」,不是O. P.,不用做業績,只管把團帶好的領隊,在龐大的領隊人口裡,恐怕是屬少數,尤其是短線的團。
如何有好業績,如何帶好團,是目前我們旅遊文化中的重要條件,再職訓練更是刻不容緩的事;如果帶團是給領隊不斷「嘗試錯誤」的過程,無疑,對旅客是不公平的,也難怪往往我們得不到「領導者」的尊嚴。



      領隊是觀察者、主動者
葛羅素說:「領導者的最大能力,就是在問題惡化之前予以處理。」出團在外,難免會碰到一些問題,如果領隊是一個敏銳的『觀察者』及熱心的『主動者』,也許旅客尚未察覺或問題尚未惡化前,事情便已解決了。

      領隊是溝通者、整合者、分析者和決策者
譬如,你發現餐桌上的菜,實在難以下嚥,趕快主動地跟客人道歉或加菜,甚而你身上隨時攜帶的魚鬆、肉鬆、醬瓜,快拿出來應景;因為你的觀察、主動與熱心,客人不但不會發牢騷,反而會稱讚你的細心。
好吧!就是問題已經浮出檯面,不得不公開面對了,譬如接機的車沒來、飛機延誤、車子拋錨、飯店客滿……,客人的懊惱難免,領隊光著急也沒用,此時,領導者的一些特質便必須浮現,領隊這時是一個「溝通者」、「整合者」、「分析者」和最後的「決策者」。
良好的溝通能力,如傾聽、接納、同理心、清楚表達、幽默、設身處地為旅客著想等等,皆可經由學習而得。團體是由許多個體所組成,而「意見就像鼻子,每人都有一個」,如何尊重別人,感性地整合全體意見,團員激動的情緒應可緩和下來。讓客人盲目猜測的危險性,大大重於對情況的了解,這時說明事實、分析可能發生的狀況及所處環境的情形;有了明確的發展,團員反而能安心接納。
領導者最重要的一個特質:做決定、下決策,在此便要發揮了。“To be not to be?”哈姆雷特的困擾,也是一個領袖最常碰到的事,在國外發生問題,現場的領隊通常要做最後的決策,畢竟不把問題帶回台灣,是領隊帶團的原則之一。臨機應變,遇變不亂的機智與篤定,不僅讓跟隨的人讚賞,更能使整團的氣氛活潑有趣。

  領隊還是應變者、授權者及被領導者
除了「應變者」外,領隊也是一個「授權者」。
帶了一個較大的團體,在上、下車、吃飯、住旅館時,光清點人數便佔去不少時間,如果能找出組長,授予一些事情,請他們分組幫忙,不僅領隊輕鬆,這些熱心的組長們,也會得到滿足感。當你授權時,你便是一個被領導者;當地有導遊時,領隊也是個被領導者,懂得尊重別人,願意聽命別人,這也是領隊應有的素養。



      領隊更是支援者、指導者及影響者
一個領袖的養成需要平時不斷地學習、觀摩、思考及歷練,領袖在環境的需要及個人的特殊氣質下會自然產生,有了領袖的氣質,自然而然便成為一個「支援者」、「指導者」與「影響者」。
領導在國外,基於語言、常識及專業經驗的優勢,經常要隨時支援團員。讓團員在陌生的環境中,能安心購物、享受美景、了解當地文化。
遇到客人不懂的,如國際禮儀等,領隊在不傷客人尊嚴下,適時的指導,對提昇社會教育也有功效。作為一位全隊的領導者,被團員認同後,領隊個人的行為、作風,甚至穿著,都有可能是被模仿的對象,處在一個影響者的地位,更要隨時注意自己的言行了。

      領導者得承擔責難
由以上我們可以看出,一個領隊在帶完一個團體,幾乎把一個領導者的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他是一個觀察者、主動者、溝通者、整合者、分析者、決策者、應變者、授權者、支援者、指導者與影響者,甚而有時他也是個被領導者。
一個領袖的風格是如此,而在旅遊業擔任先鋒的領隊們,則必須是一個好的領導者。畢竟一個團隊的成敗,領隊要負很大的責任。
讓我們心存謙虛與信心,不斷地充實、學習,為做一個成功的領導者而努力。也以格拉索的話自勉:「好的領導者承擔較多的責難,較少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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